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宠妻见闻录 作者:世有嘉言 文案 重来一世,他誓要护她免受凄惶,却发现,她也重生了? 可是你解释下为什么偏偏忘了我! 我将斩除你身后所有威胁,护你妥帖安好,善良如初,记住,把背后一切留给我,永远。 因为,为你而死,虽死犹生。 注:男女主双重生,但女主忘了与男主有关的一切。 女主有拯救家庭重任。 男主有特殊的追妻技巧。 一切为女主幸福服务!三观正直,女主所爱都会一生顺遂!苏苏苏甜甜甜! 伪·病弱美人VS真·腹黑忠犬   1V1 HE      防雷: 一、本文天雷狗血,作者智商逻辑双下线 二、架空莫考据 三、女主是柔弱型,非软弱,但想看骂街的请绕道,蠢作者坚持认为打脸也要有美感   小剧场 身为一个重活二世的皇帝,陆祯近来很焦躁。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,不是你站在朕面前,却不知道朕爱你。 而是朕知道你一贯眼瘸,却不知拿什么来拯救你。 简直心塞又累爱。 卫熙荷:陛下看我的眼神不对,莫非还是忌惮我卫家? 陆祯:朕已经快要遏制不住心头的洪荒之力了……   本文烂尾,慎入,鞠躬。     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卫熙荷,陆祯 ┃ 配角:卫知遇,程恪 ┃ 其它:傻白甜,苏苏苏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:  新文,来的通通给么么哒一个,期待被点击被收藏被调戏被小天使捧在手心呵护~   本文狗血不考据,作者智商逻辑双下线,重要的是苏爽甜【居然押韵……   大易七十七年,冬。   凛冽的风似要断人肌骨,裹得再严实也无法把留下分毫温暖,整个冬天迈着它永恒而沉重的步伐,侵进人的喉管、肺腑、心脏,每一寸肌肤。   割肠扼喉。   卫熙荷面色苍白,咳得全身颤抖,近乎窒息,刚吸入的些微空气只在喉头绕一个弯,转眼又被咳出,连着她身上少得可怜的活人气息,一齐没入冰凉夜色。   将薄单衣拢得更紧些,却是徒劳,她往牢房的角落缩了缩,仿佛身后靠得更多些,就能将身上的透骨疼痛分担些。   她天生柔弱畏寒,哪里受得了这般长久无休止的折磨,要知道,她被关在这军地牢房里已是三个月了,进来的时候还是霜叶红于二月花,现在,外面却已是北风吹雁,绝域苍茫了。   明媚娇嫩的面容被边庭的砂砾刮破,划出一道道口子,鲜血未及流下已被冻结,她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定是难于见人了,若是陆祯在这里,一定会把她揉进怀里,心疼得不行。   她苦笑一声,还想什么陆祯,自己此生想必是不能重见天日了,她颓然倚在墙角,突然想到了家乡江南的砖瓦泥墙,九转深巷,莺啼花香。   门外走过几个侍卫,脚步渐近,人声也听得清楚:“我们程将军可是惯会金屋藏娇的,明明营里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就在军中,可出兵这么些日子,却谁也没见过。”   “你这不是废话嘛!人家卫夫人金枝玉叶哪能随便让你见着?你想女人想疯啦!我可警告你啊,别对将军的女人动什么心思,不然军营里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你。”   “嘿嘿,我不是听说卫夫人容貌极美有西施之姿嘛,再说我就想想,就想想……”   卫熙荷听到卫夫人这三字,怔怔出了神。   五年前,她嫁给程恪,十里红妆。   在皇后的脸面上,大都勋贵世家无不来贺,一场婚事办得繁华非常。程恪是颇被看好的小将军,卫家亦是长久以来与皇后交好,且都颇有些家族底蕴,当年大李开国那会儿,两家老祖宗便和李家并肩打江山了,这么些年来,靠着儿孙们的代代传承,卫家更是成了帝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。   如此结亲,可谓门当户对,万般相配。   彼时的卫熙荷只是个懵懂的豆蔻少女,被父母在闺阁护得妥帖,从不肯让她吃半点儿苦头,更不会让她接触到外头那些龌龊不光彩的丑事儿,但这父母深情好是好,却也把好好一个少女养成了玻璃罩里的娇花,也造就了卫熙荷惟母是从、以父为天的性子。   因此,当到了出门子的年纪,娇花卫熙荷也就理所当然得听从了父母之命,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程恪。她的一生,似乎便是一切顺遂了。   可是不久,风云突变。   乱世之间,风水轮流转,那几年里,天下在几家争斗之中几乎翻了个个,陆家颇受打压的长子陆祯不知怎么一跃成了皇子,改姓为李,不久老皇帝病逝,陆祯更是以雷霆手段诛皇后,囚太子,那些当年在街上横着走的□□们纷纷落马。   但其中却有件怪事,从最开始,卫家和程恪便一直都是皇后这边不容小觑的两股重要力量,按说擒贼擒王,陆祯上位伊始,最先打压的便应是这两家,却不知为何,在皇后太子彻底垮台之后,两家却没有收到丝毫牵连,相反,陆祯登基后,更是让程恪连升三级,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一夜腾达,从一个小将军到了今日的兵马大元帅。   有心人自是好奇万分,于是便有流言相传,新皇帝是个情种,钟情卫家长女熙荷而不得,也一心要给她最好的生活。   然而,也就是从那时起,程恪彻底变了个人,他当初小心恭维太子那么久,才堪堪做到一个将军,现在,一夜到来的铺天荣华让他疯狂,也让他迷失,当他带着一个柔姿媚态的歌伎出现在卫熙荷面前之时,熙荷就知道,自己嫁错了人。   因为眼前她的这个夫君,只可平淡相伴,却无法与她共享荣华。   程恪一天天变得薄情,就算同在一城,熙荷也时常大半年见不到他的影子,她便是如此,守了整整两年的活寡。   而陆祯登基的是是非非、艰难曲折卫熙荷全然不了解,就是因为当时,程恪几乎是将她软禁了起来,他不在时,便是家中大管家马俊看着她,到了最后,甚至连衣食都无法入眼了。她跟随程恪出征之前,母亲曾来看望过她,看着她消瘦不成人形,骨骼突出的身形,全然不见闺中的顾盼生辉,两行泪水直直坠下。   如果说,程恪娶她,其中还有一丝半分的怜惜或爱护,那么当他将她软禁之时,他早已没了心肠。   要知道,她还是个少女啊!   一次熙荷问起为何这样待她,程恪满脸不耐烦,给了她一掌。当时,熙荷跪坐在地上,柔和温驯的脸上第一次现出愤恨。   程恪醉意盎然,一根手指摇摇晃晃指着她:“你别瞪我!你只说,和那个陆祯之间到底怎么回事!为什么别人都遭了难,就你身边的人活得安稳?哼,陆祯倒也算个情种,就算自己得不到你,也卯着劲要保你一世顺遂!”   就算那人已贵为九五之尊,程恪也照旧直呼其名。他就是这样,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妻子带来的富贵,一边视她为刻骨之敌,苛待她,压迫她,直到逼死她。   卫熙荷是个随遇而安的小妇人,她从未想过陆祯的上位会让她的人生就此转折。她自认对程恪问心无愧,就算豆蔻懵懂之时曾仰望过陆祯的出众风姿,但自嫁给他,她再也没有看过别人一眼。   卫熙荷知道,自己退无可退,此生都被困在了这里,就算没有陆祯,她也一样无法与程恪相敬如宾,这是程恪性格所致,就像埋在他灵魂里的一条引线,总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爆发,扭曲他,令他压抑疯癫,终其一生,她都败在了选错人上。   后来,便有了程恪携家眷出征西域,军营中囚禁熙荷的事。   她不知道程恪的用意,他眼里的暴戾让她绝望,他的疯狂似乎预示着他要利用熙荷完成一桩大事。   在熙荷听到官兵对话的一个月后,硝烟终于升起,但这次,却不是与边境作乱的部族或山匪,而是与正统的皇家军。   直到这时,熙荷才知道,在自己与世隔绝的这两年里,程恪已与朝廷势不两立,自他成为元帅以来,一直在壮大自己的势力,而这一切,却是打着最冠冕堂皇的旗号。   夺妻。   程恪的说法是,熙荷在婚前已与陆祯有了苟且,婚后这种关系亦不曾断过,他程恪被逼得忍无可忍,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这个夺臣妻的皇帝。   而他所谓的铁证,便是卫家人一直以来的安稳富贵,当然,对他自己的好运闭口不谈。   先前,熙荷是他安逸的保证,只要她一天是他的妻子,皇帝便一天赏他名利,现在,熙荷又是他造反的由头,是他名正言顺的理由。   皇帝在大都听闻时,手紧紧攥着桌角,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他登基便再听不到熙荷的消息,原来她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。他苦思一夜,沉默着召集满朝文武,宣布御驾亲征。   那些一路跟着他起家的臣子们以死相劝:“皇上御驾亲征,此举岂不更落人口实?倒不如让百姓看清楚皇上的昭昭之心,清剿叛军之后诛程恪九族,杀了那女人,皇上再无后患。”   满朝文武纷纷死谏之时,他却想起了当年与熙荷初遇的情景,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□□,小小的少女牵唇一笑,惊心动魄。   再无人劝得动陆祯。   两军对垒,漫卷的黄沙几乎遮盖了对面的军队,依稀听见对面的号角,高亢刺耳,又有人高声骂阵,喊着:“叛贼程恪,速速缴械!”   熙荷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真实的战争,冷冷一笑,黄沙散去,对面的正统皇家军看清对面情景,一片哗然。   这边,在最前方的不是统领万人的程元帅,在他身前的柱子上,绑着一个女子,冰天雪地之中身着单衣,眼神比这冰雪更冷。   不是别人,正是程夫人,卫熙荷。   而程家军的士兵们,竟排成了细细的一条长龙,跟在卫熙荷的身后。   皇家军顿时群情激愤,这算什么?拿女人作挡箭牌吗?就算这卫熙荷真与皇帝有交集,她也犯不上被当成靶子吧!   “对面的,你们这样算什么好汉!”   “战场上岂容儿戏,快把她放下来!”   “从没见过这种阵仗,打就打,不打别在这丢人!”   “缩在一个女人后头,也亏你们做得出!你们不嫌丢脸,我们还替你们没面!”   一直骂到连程恪这边的士兵面上都有一层绯红,程恪才开口,气定神闲,胜券在握:“陆祯,你不是不承认与我妻的苟且吗?那你就放箭好了,既然你不在乎她,这一条人命换你清白,于你是稳赚不赔的吧!”   卫熙荷的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柱子上,稍微动一动,肩膀便要撕裂一般疼痛。她看到,对面的千军万马不见尽头,只知道陆祯背后任何一人放一支箭,第一个一命呜呼的都不是程恪的士兵,而是她。   皇家军闻言,纷纷看向他们的皇帝,虽然这女人实在可惜,但战场之上,孰轻孰重还是一目了然。眼下,不放箭等于失尽先机,这女人再无辜,也不值得成千上万将士的命去换。   熙荷看见,先是一个两个,再是一整排一整排的弓,齐刷刷地抬了起来,对准她的眉心。   她闭紧眼,也就没有看到,隔着肆虐黄沙的那一头,陆祯缓缓地抬起了左手。   抬右手,是预备放箭的信号,而左手,便是收回弦上的箭。   遥遥地,陆祯抬头,与熙荷四目相对,黄沙一瞬间又掩埋了对面,只是恍惚间,陆祯仿佛看见熙荷对他一笑。   漫长岁月啊!她自从嫁给程恪以来,再没有感受过分毫的温暖与人性,生命不该是这样的,对吧?   五年间,她被压抑,被冷落,被苛刻至极地对待,她的夫君不知疲倦地想让她悲伤,让她陷入疯狂与抑郁的枷锁。   而现在,却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,宁愿留下诟病与把柄,宁愿付出沉重代价,也要拦下射向她的千万支箭。   她含笑落泪,笑容凄美,在被黄沙遮住战场的一瞬,她咬断了舌根。   不想连累别人了,尸首被万剑穿心也无妨,她只要程恪受到惩罚。   陆祯,放箭吧!   她一生有无数的后悔与不甘,却独独于死亡这件事上,她没有半点迟疑犹豫。    ☆、柔弱      熙荷醒过来时只感受到透骨的酸痛,仿佛身上被穿了千万个窟窿,没有一丝力气。   她从床上用力爬起,颤颤地撑了半晌后,又堪堪倒在床沿,险些栽下去,不免有些颓然。   熙荷一直都是个病美人,从小便病弱,少见阳光,因此面色较常人更为白皙,气质中也带着一丝寡欢与柔弱,仿佛一件精美绝世的玉器,让人想要小心地供养呵护,免她受苦。   回来是回来了,只是这虚弱的身子倒半点没变。   入眼是再熟悉不过的房间,珠帘悬垂,仙鹤香炉端端放在帘旁,从鹤喙处吐出灰白色的细腻香雾,袅袅盘旋,一室淡香,极轻微又不容忽略。   枕头是那陪伴了她出阁前漫长年岁的方形瓷枕,凉而不冰,硬而不硌,上头的三彩蝴蝶恍若活物,她伸手拂过枕头,便好似蝴蝶颤颤停留她指尖一般。   不由露出笑意,这是她孩提时代常玩的游戏,她自幼多病,长年累月缠绵病榻,便只有这枕上蝶与她作伴,熬过一次又一次的鬼门关,只可惜上一世出嫁时,程家人坚持不准她带闺中旧物进门,说是如此方可去去病气,不把祟物带进程家,这一来,这三彩蝴蝶枕也就不知去向了。   没想到她在边庭自尽以后,竟能再次回到闺阁时代,恍惚间又有些庆幸。   上一世,她一直以一种出尘的态度对待人生,认为一切乃注定,无可更改,即使她嫁给程恪饱受折磨之时,也没有想过可以改变什么,事后想想,也许正是这种无为而治、顺其自然的态度,造成了她最后的悲剧。   现在,她重生了,既然一切都是命运的缜密安排,那她的第二次生命,是不是预示着她得到了机会,可以改变什么呢?   一股子上一世没有过的劲头充溢了她的心脏,谁知一时情绪波动,心口一绞,胸中一口气一下子提不上来,她瞬间血色尽失,捂着心口,猛烈地咳嗽起来。   一个小姑娘闻声便掀帘进来,那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,一身翠绿镶红花笼裙,按说这满身颜色堆叠,头上颈间也是闪着珠光宝气,却不知怎么总显廉价,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,竟像是比熙荷还大似的。   她边踏进门内边说:“熙姐姐美丽无双,只可惜红颜薄命,不然怎么总病?我瞧古往今来的美人,一个个都多愁多病,所以说,人还是像我这般,知足常乐,莫要贪心太过才好。”   说着,便也不等熙荷招呼,径直在床上坐下,俨然一副主人模样。   卫湘荷是熙荷父亲卫若潜的小妾所出,不过这小妾为了生她而早夭,死前苦苦哀求把这刚出生的孩子记在太太温氏名下,抹去小妾存在的一切痕迹。   父亲不忍,所以自她出生以来,一直对这卫湘荷百般照拂,对外甚至直说是太太所出的二女儿,一切都与熙荷这个嫡女的待遇无差,可说算是庶女最好的结局了。   偏偏卫湘荷天生生成一种怪脾气,整日如吃了炮仗似的,处处发难,而且行动做事每每闹得人下不来台之后,还总爱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,说自己天生心直口快,希望别人别往心里去。别人便只好谄谄作罢,一拳打在棉花上,说不出得难受。   熙荷斜倚在枕边,看着卫湘荷大摇大摆坐在自己的床上,微微一笑,晃了晃湘荷的袖子,十分虚弱的模样,声音带三分嘶哑:“仔细我过了病气给你,快别坐这儿,那儿还有一张椅子,你搬了来我旁边,我们姊妹两个好好说一会儿话。”   湘荷只好起身,环顾四周,却没见有椅子,熙荷撑着十分费力地坐起,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向角落里指了指,随即又倒在床上,无奈地冲湘荷笑笑:“妹妹总不来我这屋里坐,我这也没有旁的椅子,眼下只有那一张,妹妹不嫌弃,就去搬过来坐吧。”   那张椅子,哦不,不如说是小板凳,静静地躺在角落里,常年派不上用场,积了一层灰,湘荷看那样子明显是不愿坐板凳,有些尴尬,又想坐回床边,回头却看见熙荷方才为了指给她看而往边上挪了挪,再躺下的时候就躺在了床边。   湘荷面上发红,不知该坐哪边,犹豫了会儿,觉得站着总不是个法子,竟坐在了熙荷脚边的床沿上,但只是搭了个边,维持着面子,有了个坐的样子罢了,几乎所有重量还压在她腿上,果然,坐了没一会儿,便觉腿脚发麻,肌肉酸痛了。   勉强保住面子坐得端庄,闲谈两句之后,便渐渐无力支持,偏偏今日熙荷兴致颇高,拉着她说得亲密,卫湘荷碍于面子有口难言,几次想找借口告辞都被熙荷三言两语绕开。到最后,卫湘荷实在坐不住了,赶紧趁脱力前说一声:“姐姐休息,我先走了。”撑着床起来,这才堪堪没在熙荷面前栽下去。   熙荷看着卫湘荷踉跄的背影,纯良的笑容渐渐收敛,上一世的回忆又在眼前闪现,程恪带着歌伎出现在她面前时,为了刺激她,特意提到这歌伎是她二妹妹在其中牵线搭桥,居功至伟,这才有了他们之间的一见钟情,再见倾心。   原先只当卫湘荷是个直肠子,却不料她竟是心口如一,真的看不得她好,给姐夫找小妾,这般恶意之事,她竟也做得出。   前脚卫湘荷刚走,后脚一个少年便跨进门,此时,卫熙荷正捧着一杯温水慢慢地抿,以防呛着又咳得停不下来。刚拭去唇边水珠,少年已一个箭步上来,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,帮她放在床边柜面上。   熙荷绽开笑容,轻轻唤了一声二哥。   她有两个哥哥,与卫湘荷不同,这两个哥哥都如假包换是母亲温氏所出嫡子,眼前这个二哥比她大两岁,眼下已经十七。   少年与长子知循的儒雅沉稳截然相反,大哥卫知循有的优点,卫知遇一样不落下,统统没有!但这显然并不妨碍他成为熙荷最亲近的同龄人。   只是遗憾,上一世卫知遇感情受挫,眼见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,痛苦之中选择远走他乡,去沿海经商,刚开始还与家中有些联系,后来熙荷出嫁,又被程恪软禁,从此再没有听到他的音讯。   熙荷真想象不出,他那时若还在人世,听到最疼爱的妹妹死去的消息时,该是怎样的模样。   卫知遇长着双明亮喜气的桃花眼,见人便笑,白净清秀惹人喜爱:“我瞧刚才二妹妹气呼呼地跑出去,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气到你吧?”   “我没生气。”熙荷招呼丫鬟给卫知遇搬了张椅子坐,卫知遇坐下,她又吩咐端茶倒水,卫知遇就摆摆手,意思是不用麻烦,一会儿就走。   卫知遇笑着看向病榻上的少女,她虽年方十五,未到女人最美丽的出阁年纪,却已显露出娇花般的美人气质,面庞白皙细腻,宛若凝脂般滑嫩,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,那如鹿般湿润温驯的明眸惹人怜爱,整个人可称得上是初发芙蓉,仙姿玉色了。   只可惜太柔弱多病了点,若是面上再有些血色,岂不就是天然媚态了吗……卫知遇心中感叹,不由说了声:“你这娇花,也不知照看好自己的身子,动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,这次更是在床上晕死了一夜,看你这柔弱样,将来哪家儿郎敢娶你,还说是娶亲呢,不如说是娶了个瓷娃娃供着,还得生怕不留神磕着碰着……”   熙荷两颊渐渐腾起两抹红云,她生气了,翻过身去不看卫知遇,薄被蒙头,遮住红霞。   卫知遇天生机灵,哪会看不出她害羞,不过是装不懂罢了,一个劲地打趣她出嫁的事,气得熙荷牙痒痒,干脆翻身坐起,挑着他小时的囧事猛攻卫知遇,到最后说得出了一身的汗,整个人竟松下来不少。   “怎么样?现在舒服多了吧,我一进门就知你难受,你还憋着不说装得没事似的,憋着能好吗?你就是该发发汗!如何,你要不要谢谢我?”卫知遇一脸痞笑,装出一副没出息的纨绔模样引逗熙荷,熙荷要感谢的话一下子梗在胸口,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,索性又躺下去蒙住脸。   卫知遇等了半天没动静,试探地想凑上去瞧瞧,手还未碰到被子,就隐约听见抽泣声从被子里传出,越是压抑着不想发出声音,越是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。   他骂了一声,真是,他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小姑娘哭了,更何况,还是自己的亲妹妹,还是被自己惹哭的,心中不由揪了一下。   他只当是自己气哭了妹妹,只好低声下气地赔不是,可第一句话还没说完,熙荷就突然扑进了他怀里,像个柔柔糯糯的布娃娃。   然后,她攥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,像小时候那样。   被连番刺激的卫知遇被吓傻了,手脚都不知往哪放,只勉强从她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这样几个字眼,却全然不懂其含义,只当是妹妹烧糊涂了。   什么“不要背井离乡”“很想再见你”“不想死”,这都是什么鬼? 作者有话要说:  下章放男主出来遛遛,这是两人重生后的第一面,目测祯祯要心碎。 ☆、重逢   等熙荷哭累了,才慢慢从卫知遇身上滑下去,卫知遇赶忙一把搀起,这个小祖宗,可不敢让她摔着。   虽是哭声止住了,可熙荷瓷娃娃般的脸还是苍白着,没一点血色,看着让人心疼。   “吃酥酪吗?热乎着的?”卫知遇试着问。   熙荷不抬头,一脸不感兴趣。   “那,我去父亲书斋偷两本有趣的书给你瞧瞧?”   熙荷猛地摇头,卫知遇的品味都是灵异故事聊斋一类,有一次听了他的鬼话,差点一夜杯弓蛇影惊得睡不着觉。   “去花园里散散心?”   熙荷也不言语,只笑着抬起头,那眼神水汪汪的,像看见青草的小鹿。   卫知遇拍了下手,总算猜着了,走到门口回头,却不见熙荷跟上来。   这是,要我牵着走?   愣了愣,还是转身回来,向熙荷伸出手,没想到熙荷仍是不接,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,看得卫知遇心惊肉跳。   “二哥哥,带我上街转转。”声音仍是那软糯的少女嗓,眼神明亮得仿佛藏着皎月,但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坚定。   这可不行,卫知遇冷了脸,他虽然看似不着调,可还是分得清轻重的,尽管,熙荷那样子,很难让他狠下心来说不。   真奇怪,怎么病了一场变得无赖了?   此后,不管熙荷怎样软磨硬泡,卫知遇始终扭着脸不松口,到最后两人才终于达成协议,等她身子好些了再上街。   倒不是熙荷任性,只是上一世被软禁以后,她便再也没能上过街,掰着手指头算算,已有整整五年了。   别说上街了,就是好好地活着都是那时的奢望。   卫知遇在这方面丝毫不肯通融,坚持等到熙荷完全退了烧,面上显出些许红润才真正带她上街。时隔五年,熙荷才再次感受到店肆林立、车水马龙的闹市情景。   卫知遇自然不敢带她在市集上挤人堆,而是挑了一间他平时常与三两好友小聚的茶楼居竹堂,这居竹堂虽说离闹市区不远,却是地处深巷,有一分闹中取静的典雅韵味在其中,听卫知遇说,这店似乎是有些来历。   一层卖一些工艺品,倒极精巧,因为是茶楼,各色茶具自然最有特色,熙荷在其中悠游闲逛,也有些乐趣。   只是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仿佛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她,可每当她回头,背后却是空空如也。她觉得一定是她的错觉,因为连跟在一旁的伙计都没有察觉丝毫异样,倒是为她的频频回头而摸不着头脑。   她不再理会这种感觉,堂中央一个单独的玻璃柜里,一个描着莲花图样的双耳青花瓷壶吸引了她的目光,不大,工艺却极细腻,灯光映照下有种世外之感,看来是这店的镇店之宝了。熙荷透过柜面指指那壶,示意拿出来瞧瞧,结果指尖刚一触及玻璃柜面,就看到卫知遇在一旁,神情复杂,面上有些尴尬。   卫知遇不像卫知循,他不是块读书的料,却天生有些歪才,脑子灵光,父亲卫如潜受的是传统儒家教育,自然觉得嫡子经商有点对不起他这门楣,但卫知遇科考屡考不中,又坚决不肯靠父亲的门路捐官混公饭,便也只得答应让他自己和几个公子哥合伙做点小生意。   虽也不是什么大手笔的生意,但卫知遇囊中一直都是有些积蓄的,因为卫家家教严格,不肯让儿子们养成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习气,因此供养儿子的向来走得是穷养路线。多亏卫知遇有自己的来路,相比之下,倒比那个准备将来袭官继承父亲衣钵的大哥,还要活得滋润不少。   但是,看到卫知遇这表情,熙荷便知道,自己看中的这壶已经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了。   只怪自己眼光太好,熙荷也不强求,捧在手心把玩了一阵,恋恋不舍地交还了那伙计。   二楼便是吃茶的地方,卫知遇知道熙荷向往外头已经很久了,便有意挑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。熙荷撑着脸看着楼下的街景,五个手指轮番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,头微微侧着撑在手心,那双眼睛没了焦点,仿佛陷入了失神状态。   一个伙计托着个盒子,径直向熙荷这边走来,面上堆着笑,极为谦恭的模样,走到桌边,向熙荷弯着腰,递上盒子:“姑娘,您真有福,这青花瓷壶是前朝张仙的得意之作,比小人的命都值钱呐!旁人可都难见着一面的,如今到了您手里!”   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,揭开盖儿,果真是熙荷方才看中的那壶。   熙荷看看卫知遇,也是一脸不解,显然不是惊喜什么的,他指指那盒子:“你弄错了,我们没有买这壶。”   那伙计忙着点头弯腰:“是您的是您的,那边的公子拿下的,说是要送到这桌来。”   伙计拿手一指,三人齐齐向那边看去。   卫知遇虽不是第一次见这人,但一时还是没忍住,直接倒吸了口气,熙荷身体里到底是两世之魂,比卫知遇见的世面多,忍着没在面上表现出来,但心中却还是被这个背影惊艳到了。   只见窗边立着一人,着墨色云锦长衫,长身玉立,颀长挺拔,光看背影已知是俊逸不凡,卓然傲世了。   那人听见动静,微微侧过身来,目光与卫知遇碰上时顿了顿,轻轻颔首。   熙荷见卫知遇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,便知道是碰上熟人了,也礼貌地冲那人笑笑,没想到,那人目光竟就此一直停留在了她的身上,没有丝毫避开的意思,他的视线穿过大半个厅堂的桌椅,越过一排阳光洒入的窗口,经过近乎定格的时光落在她身上,使熙荷有一种错觉,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刹那意味不明的温柔。   熙荷今日穿的是一身梅花纹的月白锦缎裙,这颜色衬得她格外白皙,整个人眉目如画,皎比秋月。   直到卫知遇向他走过去,他才堪堪挪开视线。熙荷便知道,方才在一层,就是他一直在凝视自己了。   不得不赞叹,他的确是个十分俊朗的人,似乎比卫知遇还大个几岁,大约和大哥卫知循差不多年纪,但身材却比大哥修长。他的面部轮廓如雕似琢,恰到好处,眉目深邃内敛,如天外星辰,令人迷幻,甘陷其中。   他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气质,虽则礼数周全,官话也说得自然漂亮,可浑身却散发着微不可见的清冷淡漠,不过,因为掩藏得极好,只有相处甚久之人,才能看出些许端倪。   她记忆中,还从未见过这样契合“丰神俊朗”四字之人,尤其是他那双眼睛,他那时,仿佛想对她说些什么,但喉结动了一下,还是欲言又止。   陆祯显然没什么心思寒暄,卫知遇稍微客套了两句,便赶紧招呼她过去见人,拍着她的肩介绍:“舍妹还小,不知礼数,这是陆公子。”   熙荷微笑着低头弯了膝,冲陆祯问了声好,陆祯对卫知遇手里的青花瓷壶抬了抬下巴,那意思是,没准备见面礼,一点小东西,凑合着。   熙荷有些想苦笑,她如今还是个小辈,就算她上一世做到元帅夫人,这么大手笔的见面礼,她也是从来没见过的。   可人家虽然这么送了,卫知遇也不能轻易收下,先不论这么个宝贝要是真拿回家去,肯定瞒不过爹娘,定要好好盘问来历,到时妹妹供出是自己带着收下的见面礼,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。再说,这么贵重的见面礼显然已经超越了礼数,他们卫家要是收了,这事再传出家门去,可就真的是不知礼数了。   卫知遇有些尴尬,面露难色地推辞,陆祯倒知道他的难处,并不为难他,也就不再坚持,只是轻轻笑了笑,说是自己考虑不周,然后转向另一边:“熙荷,我们这就算认识了。”   熙荷含笑点头,陆祯虽说得云淡风轻,但熙荷总觉得,这人在跟自己说话时,仿佛压抑着极深沉的感情,那样子,仿佛是劫后余生般,带着庆幸,与一种……仿佛害怕再度失去什么的恐惧。   她不懂为什么。   回去的路上,她坐在马车里,问卫知遇:“你怎么一下子就把我名字告诉人家了?”   卫知遇也是摸不着头脑:“没有啊,我怎么可能这么随便?还有,你真是第一面见他?怎么好像你们很熟的样子?我以前还从没见他这样耐心和人讲话。”   熙荷盯着脚尖摇头,她有些头晕,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熟悉,仿佛在哪见过一般,可是,就是记不起来。   卫知遇还在一边自顾自说着:“陆家你一定听父亲说过吧,因为陆皇后的缘故,他们和咱们家一样,在皇子纷争中都是站在东宫这一边的,不过这位陆家长子倒是不怎么听父亲提起,我要不是常在外边跑,也不会认得这么位俊爷,看他在外像是不怎么用陆家的名头,与家里怎样我也难说,不过是几面之交。”   熙荷听他说着,头一阵阵地疼,记忆仿佛缺了个大口子,莫非是上辈子的熟人?卫知遇紧张地凑到她面前,看着她:“怎么了?果然不该带你出来的,定是又受凉了。”   熙荷冲卫知遇挤出一个笑容,然而下一刻,不容反驳,卫知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顶丑丑的抹额,扣到了她头上,虽然看不见,可熙荷完全能预感到自己带上后瞬间老五十岁的样子。熙荷张嘴想反抗,就看见卫知遇已经飞快地别过脸去,显然是不想和她商量。   只好作罢,唉,卫知遇的品味,从来堪忧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大家能来勾搭我吗?评论可得一只软萌大柿子陪你追求人生真理,探究宇宙奥秘,一起来愉快地玩耍吧! ☆、嫁祸 作者有话要说:  真的不来一套文收作收么? 小天使都去刷奥运了么? 可怕,这个时段发文蠢作者真是在找虐嘤嘤嘤! 最后咬着手帕说一句,刷奥运也请别忘了单机的蠢作者哦! 和蠢作者聊聊天,蠢作者就请你们吃红烧肉!【土豪脸= =   卫熙荷坐在镜前,浓密的如瀑长发垂在肩头,她头发末梢有些轻微的自然卷,仔细看,黑发之中还镶有些深棕色,披发时有几分像西洋娘子。   丫鬟水音站在她身后,一下下梳着,不由赞叹:“姑娘的头发真像绸缎一样,好看得紧!”   熙荷微微一笑,女人对自己的长相都是最严苛的,她不太喜欢自己的头发,她的头发质软,虽则因着浓密的缘故,倒不显贴着头皮,但左看右看,她都觉得这软发衬得自己的长相太柔和了,不够精神。   “对了,太太这两日有没有送灵芝来?上一次的灵芝是不是快吃完了?”   “还没送呢,太太说年头不好,大都的好灵芝都被抢完了,剩下些残次的漫天要价,说是要再等杭州那边的人回话,说不定得从杭州带过来了。”   这么说,可能就要等个大半月了,大夫说她这病是气虚不眠所致,而补气安神的灵芝自然而然就成了这方子里的主角儿。   如此看来,这药却是得停个十几日了,她倒是无妨,只是怕母亲又担心,去另寻那些贵得离谱的名药给她补身。   熙荷正对着镜子出神,就见水音停了手,对后面行了个礼,自己也就转过身去,柔柔笑着唤一声“母亲”。   温氏三十几岁的人,却因为保养得宜,看上去永远像二十多的模样,两个儿子都生得像她,知循面貌庄重,冷静自持,知遇肤色白皙,都是随了温氏。至于熙荷,那一头密发和如望远山般的眉眼,便是十成十像极了卫如潜。   “今日这么晚了,怎得还不去学堂?”   温氏向来不苟言笑,是个极有主意的妇人,她对亲生子女的管教甚严,要他们为人处世毫无瑕疵,倒是教养庶女们时亲切平和,是以大都的妇人圈中,提起卫氏家风都是赞不绝口,其中自然有温氏大半功劳。从这么件事上,便可看出她的头脑来。   熙荷不自觉地挺直了背,在母亲面前,她不敢丝毫懈怠:“父亲邀夫子今日中午共宴,我想着两人许久未聚了,午宴那么些时候怕是不够,上午夫子多半也不会来了。更何况,昨日夫子布置的背诵格外得多,我猜着,大概也是因为上午要放我们自学的缘故。”   温氏脸色有微不可见的柔和,她原先瞧着家里别的孩子都早早去了学堂,只不听见熙荷的消息,还当熙荷托病偷懒,现在心想着,自己这女儿倒是个知前知后的,正好昨夜还听卫如潜讲过,今日从早上到午宴都与张夫子在一处,看来熙荷还是说对了。   但她面上仍是不露出来,只说:“夫子不在,你就不去了吗?别人都在学堂里等着夫子,你却好像没事做了一般,昨日不是功课多么?”   熙荷一脸委屈,转过身拿起膝上盖着的书,对温氏晃了晃:“女儿可不敢没事做,就算功课都背熟了,也时时拿在手里温习呢。”   温氏这才有了笑意,随机在熙荷划出的段落里抽了几段生僻拗口的,熙荷竟都背得滚瓜烂熟,温氏心中高兴,竟难得地伸手摸了摸熙荷的头顶。   “到底学堂气氛好,你和大家在一处,也好更看得进些,你去我房里吃过早饭,我再着人送你过去。”   熙荷低头撇了撇嘴,口上却只好答应。温氏就是这样的性子,她是个严母,决定的事情即使是错的,也绝对不容反驳。不过,虽说如此,但到底是亲母,心里还是很疼三个子女,尤其对熙荷,尽管这疼爱体现在更加严厉的管束上。   吃过早饭,熙荷没让母亲的婢女送自己过去,而是只带了自己的丫鬟水音一人,她虽是家中唯一的嫡女,却不讲究什么排场,倒是卫湘荷,时时都要多带几个丫鬟,也不知有什么事要他们做。   夫子不爱见学生带丫鬟进学堂,纵然他此刻不在,熙荷也还是让水音留在了外厅,和几个要好的丫鬟作伴,省得她在里面一旁站着,也觉得怪没趣。   卫湘荷却是带了丫鬟进去的,一会儿让研墨一会儿让铺纸,忙了半日也没真正写几个字,见熙荷进来,卫湘荷倒是一反往日常态,对她打了个招呼。   熙荷见她这模样,便知道了大半,一般卫湘荷对她献殷勤,都是因为和庶妹卫霓荷闹了别扭。   卫霓荷是家中最小的女儿,与为湘荷不是一母所生,她的姨娘姓周,是太太生知循时抬上来的,原先是太太的陪嫁丫鬟,平日里被温氏磨得毫无脾气,像水一般,给个什么模子就成什么样子。   周姨娘的女儿霓荷却与她恰好相反,虽然只有十岁,却是个极清高自重的小姑娘,只是心比天高,却困在庶女的身子里,在家里似乎也总过得不开心。   再碰上卫湘荷这么个火一样性子的人,没事还要凑到人跟前,烧一烧亮亮威风,自然不满霓荷的冷淡高傲,与霓荷冰火相遇,总是不可开交。   前一世,熙荷对这两个妹妹都不太在意,反正有母亲温氏在上面压着,她们不管好心坏心,都碍不着她,但这一世,熙荷可不打算得过且过了,对于自己的人生,她决定认真起来。   两人今日事情的起因是,卫湘荷说霓荷故意用墨汁儿泼她,大吵大闹,霓荷天生傲气,不屑替自己辩白,直到卫湘荷急赤白脸地竟要拿墨水瓶往自己身上扔,才气白了脸。   熙荷一眼看去,就见卫湘荷面前的宣纸上被墨汁浸透,惨不忍睹,但是,却仿佛恰到好处的,卫湘荷身上那件色彩缤纷的衣裳,竟是一星墨点都没点上,卫湘荷离宣纸那么近,若是卫霓荷有意要泼她,又怎会这般失手。   相对的,卫霓荷的袖口却有着斑斑的墨渍,显然是卫湘荷大闹之时,故意淋上的。   谁是嫁祸谁是受害,明白无疑。   熙荷本想着大干一场,没想到竟是这般没有技术含量的芝麻小事,着实失望,当即要湘荷和霓荷到自己屋里,把身上的衣服给对方穿上。   卫湘荷是名义上的嫡女,月银比霓荷高不少,衣裳的待遇也更好,时刻都拾缀得宝光灿灿,怎会看得上霓荷这件淋了墨点的家常旧衫,马上就不乐意了,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熙荷。   熙荷听不清她说些什么,也根本就不想听清,见卫湘荷不肯,也不多说,立刻转身出门,叫来水音。   “水音,你去和太太说,请她把管家娘子们先支在一边,杭州那边的交租也先放着,先来听二妹妹说要紧话。”   水音吃了一惊,却也听她的转身向外就走。   霓荷倒仍是淡淡的,湘荷却惊得花容失色,赶紧前去抓着水音不让她走,另一边又忙拉住熙荷的手,勉强笑着对她说:“熙姐姐,我何曾说过要惊动太太,还是莫要闹大了,一点小事,我和三妹妹私下商量就好了。”   熙荷面上带笑,默不作声地抽出手腕,活动了下,声音仍是往日的软糯柔和:“哦?原来是小事,我瞧二妹妹这样哭闹,只当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呢。这是不是小事要不要请太太,我这个后来的不清楚来龙去脉,说了也不算,还得听三妹妹的意思,她说要请,就请。”   一下子,学堂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卫霓荷身上,卫霓荷往日不受重视,没多少人关注她,这一有人关注,大家就发现了,这小女孩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骄傲高冷,而且,长得倒也不差。   卫湘荷瞪着眼睛看霓荷,却没脸面像刚刚求熙荷那样求她,只好硬生生接过霓荷一个轻蔑的眼神,有些无所适从,怎么一下子,所有人都认定是她的错了?暗暗在心底怪自己方才太冲动,对熙荷太早示弱了。   霓荷轻轻吐出四个字:“不麻烦了。”卫湘荷才长舒一口气,却听霓荷接着说:“就按方才熙姐姐说的办吧。   什么?卫湘荷又是一惊,她今天穿的是前两日刚买的新衣,这是头一回穿,瞟了眼霓荷那件素得不能再素的旧衫,满心的不乐意,却又不敢再开口,生怕熙荷说到做到,再去叫太太来,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。   然而,卫湘荷没有想到的却是,她们早上都去请过太太的安,晚上回来时两人换了衣裳,太太又怎会发现不了?连着问了几个跟湘荷的丫鬟,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。   结果是,卫湘荷被罚月银两个月,还挨了教习嬷嬷的骂,要她抄十遍女诫,到最后,她抄得手指出茧也没弄懂,为什么熙荷突然管起了她们两姐妹的事。   的确,若是放在从前,熙荷就算知道是卫湘荷的错,也不会拿出长姐风范,有意要责罚她。上一世的熙荷,信奉的是多做多错的信条,并不愿麻烦自己,但这一世,她的想法却在慢慢改变,渐渐的,竟有了事在人为的决心。   霓荷和熙荷的院子倒是靠得近,可霓荷天生不喜热闹,拒人千里,两人并不常往来,就算同路,霓荷也总是一个人带着丫鬟走在前面,难得的,这日在太太处用完晚膳回房时,霓荷仿佛有意等她似的,竟比往常放慢了脚步。   等到熙荷走近,霓荷回过了身,看着熙荷的样子有些不自然,这姑娘,是害羞了?   纵是害羞,霓荷还是努力作出高傲的模样,说:“那天的事,谢谢你。”   熙荷笑笑:“没事。”   霓荷的手不自觉地绞在了一处:“刚才听太太在吃饭时说,你药里要用的灵芝不够了?”   熙荷愣了下,点头。   “我姨娘的哥哥,周济世,算是大都有些名气的大夫,他那里或许有些存着自用的,你要是急着用,不如我让姨娘去和他说声。”   熙荷听闻过周济世的名字,确实是在大都极有名的,周家世代为医,从名字便可看出长辈对他一生的期望,悬壶济世,他也算是周家许多辈下来,做得最出名的了。这周济世虽医术高明,却是出了名的赤脚医生,从不肯与官宦之家有半点关联,只给平民行医,因此纵然有回春妙手,终是家境贫寒,唯一的妹妹也早早地卖给温家作丫鬟。   幸好周氏运气好,一路跟着温氏,陪嫁进卫家,竟也过得不错,抬她作姨娘时,也是看中她家世清白,哥哥又是清贫名医,家里名声好。   民间之事,尤其牵扯到这类清高无尘之人,规则便与官场上那套名来利往的规则不一样了。他愿意,满城黄金拱手相赠也是寻常,他不乐意,就是给你个好脸色也不肯。   在这点上,霓荷倒和这位名医有些相像的。   熙荷知道这位的性子,有些犹豫:“他肯?”   “我只跟姨娘说是我的朋友要,他不会不答应。”霓荷扭过脸去,低声说。   熙荷心底高兴,倒不是说因为灵芝,而是突然发现,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的小庶女,个性居然还挺可爱?   熙荷弯着眉眼,笑容好看:“那敢情好,只是,这钱我们家还是一定得出的。”   “那自然。”霓荷也没觉得有客套一下的必要,反正事情说完了,早就长出了一口气,直直吐出三个字,便转身走了。   熙荷看着那瘦瘦小小的背影,嘴角的弧度又上翘了几分。 ☆、恶意   自从上次的灵芝一事以来,熙荷就有些摸清了霓荷这人的性子,她就属于那种,天生傲气,又偏偏生不逢时,只好用冰冷包裹自己免受伤害的人,虽然她把自己活成了缩成一团的刺猬,但说实话,这样的性子还与霓荷挺投缘,至少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,从某方面来说,甚至可说是一点不知世故,简直不像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。   霓荷也是说话算话,过了一周,在熙荷彻底断药之前,就把灵芝交到了熙荷手上,也许是她不想落下邀宠的嫌疑,在此期间,一切都全然没有通过温氏,熙荷也不违背她的意愿,只对母亲说又从房里翻出来几包,解了燃眉之急,让她不用另寻他药,又从月银里支出一部分直接交给霓荷,这事,就算是过去了。   不过,两个少女的友谊,也是从此开始,想到这大约是她重生以来改变的第一件事,不由有些欣喜。   虽然,这其实并不是她改变的第一桩事。   上一世,她没有求着卫知遇带她上街,自然也就没有遇上陆祯,所以,虽然她完全忘记了与陆祯有关的一切,但是事实上,她初遇陆祯的时间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一年。   陆祯的拳头攥紧又松开,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让自己别再想着那故人,但每次一闭上眼,她几天前低眉唤他陆公子的场景,和上一世他生命的最后,她被缚在柱子上含笑自绝的场景就在他眼前不断交替,直至融为一体。   是的,他重生了,这一世,他再不会放她嫁给那个人。   他简直是着了魔,他上一世这时还没见过卫熙荷,为了早些等到她,他只好凭着记忆,派了人在每一个卫知遇可能出现的地方守着,可几个月下来,一无所获,兄妹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,杳无踪迹。   然而,就在他快绝望之时,却竟然在茶楼偶遇了她,她把茶壶还回去时满脸不舍的模样,让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就买下了它,而后,先是她哥哥,再是她,不知怎么竟走到他面前,眉目如旧,巧笑依然,像极了小鹿,既温驯,又狡黠。   天知道他要用多少心力,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吓到她,他向来寡情,极有自制力,可对她的渴望却完全超乎他的预料,从再见她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了,这辈子,黄泉碧落,他再不可能逃出她的网。   半夜,熙荷猛然从梦中惊醒,大口喘着气,水音忙跑上前给她顺气喂水,又问她:“小姐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?”   熙荷脑中纷乱如麻,随意编了个故事打发走水音,自己僵直着躺在床上,刚才的梦又钻进她脑海。   是那个在茶楼遇到的人!   她从未见过这样绝望的眼神,他就这样半跪在自己面前,表情痛苦得仿佛被生生剜心,画面里的他,苍白的脸不断被放大,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直到,他吻上了她的唇!   熙荷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,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色相迷惑住了,就算陆祯再惊为天人,与自己也就一面之缘,做这样的梦真是太失水准了,她狠狠在手臂上掐了自己一把,告诉自己上辈子男人的亏已经吃够了,这辈子,一定要躲着点。   原先的防范名单里只有程恪一个,现在看来,不得不再加个名字了。   她一边告诫自己千万稳住,一边突然想起,上辈子与程恪订婚,好像就是在最近这些日子?   *******   另一边,卫霓荷最近过得不太好。   自从那天熙荷第一次给卫湘荷上了眼药,卫湘荷便很少出现在熙荷面前了,就算是张夫子那里,也是以推病和来不及抄女诫为由,几乎就没出现过。   温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,但这名义终究比不得亲生的,她已有三个亲生子女,如何再在卫湘荷身上多花工夫?不过听之任之,只要卫湘荷有人看着,不做逾矩之事,她也乐得看她自我放弃,反正,说得不好听些,这庶女将来也就出嫁时对家族有些用场,作个一次性的联姻工具罢了。   但,卫湘荷忌惮着温氏和熙荷,却不会顾忌卫霓荷,比起卫湘荷,卫霓荷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真正庶女,是比她更加卑微的存在。在熙荷蛰伏时期,卫湘荷总爱时不时在她头上找些存在感,大多是言语上少些礼貌,行礼时怠慢几分这种,但熙荷这次二话不说亮了底线,让她害怕了。   如此,在熙荷和温氏,连同教习嬷嬷那里受的气,一股脑的都撒到了卫霓荷的头上。   这短短七天,卫霓荷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突然伸出的脚绊个踉跄,多少次送回来洗好的衣服被烧出不堪入目的大洞,多少次听见丫鬟压低声音在院子里哭诉卫湘荷丫鬟的处处刁难,直到熙荷注意到她额角的伤口和三天没有换的衣服,特意把她拉到一边询问时,她仍是不肯说出来。   在她心里,因为弱小被人欺负是毫无美感的,她待人高傲,待己严苛,但十岁和十三岁的差距,让她毫无还手之力。   在她的逻辑里,被欺负是件很坏的事,但是被人知道自己的遭遇,是最坏的结果。   傍晚的时候,一个丫鬟跑来告诉她,大姑娘要找她谈谈,她料定大姐姐又是要劝她告诉温氏自己被欺负的事,但是,告诉又能如何呢?自己不过是个庶女,卫湘荷是她的嫡姐,难道,还能为了自己把卫湘荷赶出家门不成?   她已经想好了应对熙荷的话,额角是前天在床边磕着的,送了几件衣裳给姨娘家的小表妹,正好等过几天府里统一做再换新的。   霓荷走到池塘边,坐下来等熙荷。这池塘引得是外头的湖水,设计的时候便是活水,两头贯通,是以即使是夏日也不会有难闻的异味,只是有一点不好,外头的一点风雨都会影响到里头的风平浪静,水流也属湍急的,若是不小心一脚踩进去,运气好的话被绊一下,运气不好的话,可就不堪设想了。   往常温氏都不准孩子们走上桥,只准在亭子里坐坐,霓荷此刻便是坐在这碧水亭中,夜色将至,天边红霞晕染,大放奇光,霓荷看着这魔幻的天空,全然没有注意到,在她的脚下,池水竟被晚霞染成了诡异的深红色,浓得像稠血一般。   池塘上,桥上仿佛有人声,霓荷在这样昏暗的傍晚看不清晰,透过影影绰绰的水草树影,恍惚间桥上站了个人。   霓荷留了个心眼,但还是决定过去看看,结果刚一上桥,就感到一股大力拽住她的头发往下拉,霓荷挣扎着尖叫一声,就迅速沉入了水下,腥咸的湖水混着水草的味道,猛地灌入她的鼻腔。   熙荷自重生以来,一直有件事心里放不下,就是霓荷。上一世,她对这个妹妹几乎没存什么印象,不过是吃饭时缩在最角落,请安时连母亲一个礼节式的笑容都得不到的小女孩,除了那双上翘得有些过分的丹凤眼外,几乎没什么存在感。   后来有一天,全家吃饭时温氏一句话都没说,接下来好几日,卫府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压抑感,她甚至见过父亲领着几个和尚到池塘边,和尚们连着念了几天的经,温氏面上才稍微有些血色显现。   她那时胆子也小,过了好几天才敢询问温氏:“为什么好几天不见二妹妹三妹妹了?学堂里也是,吃饭时也是?”她没敢说看到霓荷的丫鬟哭着撞柱的事。   温氏的表情慈爱得让她害怕:“你二妹妹被人家相中,要嫁到杭州去了,不住家里,你三妹妹得了病,怕是会过给府里的人,我给她另外找了处地方住着,有许多人照顾她,你不要担心。”   “为什么二妹妹十三岁就要出嫁?”就算早嫁,怎么也得按着序齿吧?哪有哥哥姐姐们都没有成家,妹妹先出嫁的?   温氏看了熙荷一眼,没有说话。   当时的熙荷不懂,根据后面的事情看来,温氏的话应该一半真一半假,卫霓荷早早远嫁是真,而霓荷得病是假。   真实的情况应该是,霓荷遭遇了更可怕的情况!   熙荷心中突然不安起来,算算日子,她还记得,自己询问温氏那日底下来了不少人,应该正好是家中清算一月账目的时候,那就是每月最后一日,而当时正好要过端阳,因为卫霓荷的事,过节什么的家里几乎提都没提,那应该,就是这个月!   熙荷突然站了起来,一个茶杯应声碎落,把一旁做着针线的温氏吓了一跳,语气里明显是责备:“你做什么去?慌慌张张的!”   霓荷出事是在月底前几天,而今天,离月底只有三天!   一个小丫鬟推开通报的人,直接慌慌张张冲进来,进门就“哐”一声跪在温氏面前:“太太姑娘,我们三姑娘,不见了!”   熙荷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,她知道了,池塘……是池塘!父亲领着和尚去念经超度的地方! 作者有话要说:  召唤小天使!文下好冷清,小天使多跟我聊聊天呗,讨论剧情家长里短都行哦,这里是好脾气的蠢作者,单机好孤独!亲爱哒~ ☆、惩治   霓荷被力气大的婆子们拖上岸时,已经陷入了昏迷。   一贯平静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,温氏有些慌张,但还是尽力支持,拉过一个婆子:“去,把前两天给熙荷看病的那个朱太医叫来。”   熙荷止住温氏:“此事恐有蹊跷,现在情况未明不宜外传,且妹妹的情、状况容不得耽搁,不如直接把周姨娘的哥哥周济世叫来,他住得近,一抬小轿一会儿就能来,而且,牵扯到自家妹妹,口风肯定也比太医紧。”   温氏看了熙荷一眼,点点头,让人把刚刚的婆子叫了回来。   多亏熙荷发现得早,一下就找到了池塘,省了不少各处耽搁的时间,再加上救治及时,一炷香后,卫霓荷便渐渐醒转过来。   虽说脱离了危险,但卫霓荷仍是四肢冰凉,手脚发颤,换上身干净衣服后,熙荷安顿她睡下,才慢慢走到外面来。   温氏也等在外头,熙荷走到她身边,紧紧地握了一下温氏的手,她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。   温氏最怕的是什么?大概就是家宅不宁了吧,自她嫁到卫家,她一生的使命就确立了下来,这个使命很简单也很困难,就像颈上时时刻刻抵着利刃一般。卫家出了什么事,不会有人怪她的丈夫或儿子,只有她,独自承担一切。   熙荷记得上一世时,家里出了这桩丑事,温氏仿佛是一夜之间性格大变,与帝都那些贵妇们交际之时,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奕奕神采,光明磊落,总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东西似的。那一年之间,温氏一下子老了十岁。   熙荷招呼过来一个探头探脑的丫鬟,也没管是谁房里的:“你去,找到卫湘荷,把她绑到这里来。”   丫鬟有些没听明白,她其实以前跟过一段时间的二小姐:“您说把二小姐?”   “用绳子捆住手脚,带到这里来。”   丫鬟吓坏了,战战兢兢不知作何应答,温氏皱了眉头,就说了一个字,丫鬟便答应着跑了出去。   “去。”   熙荷要了杯茶递给她,问母亲接下来的打算,温氏到底也是经过些风浪的,很快就平静下来,思索了片刻。   “管好府里下人的口舌,重金酬谢周先生,也权作封口,让周姨娘和霓儿一间房睡,好方便照顾,再就是,找个杭州的普通人家,把卫湘荷远远地嫁过去。”原先总不想让女儿接触负面的东西,仿佛看不见污秽,就是白璧无瑕,可现在,卫熙荷方才处理事情那副冷静的样子,竟还强过她些,虽不知转变发生在何时,但这已经让她觉得,有些事情可以和她说说了,也是时候让她施展施展手脚了。   熙荷点了点头,上一世,温氏就是这么处理卫湘荷这件事的,但后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。   卫湘荷上一世嫁过去之后,没过几年丈夫就死了,她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,被失去了经济来源的婆家赶了出去,她一个人养不起自己和孩子,就跑到帝都,在卫府门口大骂温氏铁石心肠,赶走亲女,温氏平生最重脸面,怕事情被别人家知道,嘲笑她管家无方,于是,卫湘荷刚骂了几句,就被人请了进去,这一请,可就请出问题来了。   从此之后,卫湘荷在卫府就扶摇直上,俨然又成了顶尊贵的小姐,甚至,比害死卫霓荷之前的待遇还要好不少。那时,周姨娘受不了丧女之痛,只身一人出了府到乡下过活,熙荷已经嫁给了程恪,卫如潜又为皇后太子那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,所以,府里终日只有温氏和卫湘荷两人,仇人相见,朝夕相对,卫湘荷的处处针对毫无礼貌,几乎让温氏濒临崩溃。   最糟糕的是,卫湘荷带着一个孩子,到哪里哭诉都极有说服力,虽说温氏好吃好喝供着个祖宗,卫湘荷仍是时不时到外头说些温氏的坏话,偏偏温氏最在乎名声。可以说上一世,霓荷之死让她变了个人,而卫湘荷的归来,则是彻底毁了她。   熙荷下定决心,这个祸害,绝对留不得!   转身对着温氏:“她不配姓卫。依我看,也不用忙着嫁她让她安分,她十三岁就会杀人,到了二十三岁、三十三岁岂不要翻出天去?这人天生就是如此,若是一味藏着掖着迁就她,她反过来还是会反咬一口,说是母亲的不是。”   “母亲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,此事可大可小,不如直接与她断绝关系,对外只称是养女犯了错事,被逐出家门,今后生老病死与卫府再无关系,至于具体是做了什么事,最好还是别说太详细,到底牵连了家里两个女儿。”   温氏还是有些犹豫,不把她锁在杭州,如何保证她不在帝都造谣生事?   熙荷有些语塞,总不见得说她嫁过去丈夫两年就会死,她被赶出来之后回来还更恨你吧?只好从温氏这边开导:“发生过的事情就当是过去了,这个结总得解开,谁家没有几桩糟心事呢?况且,她已经与卫府脱离关系了,这就是最严格最公正的惩治,母亲在这件事里,显得心中无愧,雷厉风行。”   温氏未及答话,卫湘荷已经踉踉跄跄被带到温氏面前。   卫湘荷挣脱丫鬟的手,瞪着温氏,反正已经撕破脸了,还要什么礼节!   其实最开始,卫湘荷也没想害死霓荷,不过是心里实在堵得慌,想好好出口气,结果,她按了霓荷的头半日,再拎起来时,霓荷眼里的刻骨恨意却吓到了她,不由得手一松,霓荷就缓缓地滑进了池里。   卫湘荷绷紧着身子,声音尖利颤抖:“你们赶我出去好了,我到了外头,一定好好宣扬太太的治家良方!”   上一世,她大概就是用这句话,让温氏害怕了。卫熙荷有些担忧地看着温氏,她若是执意选择留卫湘荷姓卫,想借家人的名义拉拢她的话,后面的事,她也没法保证控制得住。   婆子一个巴掌就拍了下去,卫湘荷一个撑不住,膝盖一软跪在温氏面前。   “随你,从今日起,你不再是我卫家的人。”   卫湘荷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氏,不可能!温氏最重名声,她怎么可能不怕!   “带她回房,今天晚了,留你住一日,仁至义尽,明日送你去你姨娘的娘家。”   “太太!”   温氏已经起身走出去,婆子用力按住卫湘荷,不让她扑上去,卫熙荷看着母亲的背影,突然觉得她前所未有得明智。   “好自为之,”对呆住的卫湘荷留下四个字,卫熙荷转身出门,三两步赶上了温氏。   “今后每月底清账,你也来。”温氏语气中竟有一丝欣赏,她鲜少将感情外露,就是对亲生女儿,也总是掩藏得很好。   但是看到温氏眼底的笑意,熙荷知道,她是在为自己骄傲,于是也低下头,微微一笑。   是夜,熙荷为了卫湘荷的事很晚才睡,到了第二天竟也无人叫醒她,等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之时,已经是满室亮堂。   一个瘦小的身影靠在窗边,显然已是等了很久了,身体都有些僵硬,正小心地伸展身体,就听见后面传来声响,一听,就知道熙荷醒了。   回头,霓荷冲她笑笑:“熙姐姐。”   此刻,阳光正从窗外直射进来,霓荷那位置正好挡住最刺眼那道光,恍惚间身后一片金色,勾勒地她的身形也镶了金边一般,明媚美好。   熙荷还是第一次见到霓荷这样没有顾忌的笑容,她回以同样真挚的微笑,眉眼温柔,花好月圆。   一早上,霓荷闹着要给她梳头,她拗不过她,只好默认,没想到,霓荷到底是小姐,手脚极轻,竟比水音梳得还要好些。   然而,这美好的心情只持续了一早上,中午在温氏那里,听说了那个消息之后,熙荷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。   这帝都的大家族中是有等级的,卫府在其中,也许是因为人丁不旺,因此算不上金字塔尖最最鼎盛的那几家,但是从塔尖上往下看,紧接着就是卫氏了。   温氏如今在贵妇交际圈中,所要接触的人,大致就在金字塔的最上头三层,第一层是为了贵人提携,当中一层拉拢人脉,第三层扩展根基,哪一层都是不容小觑,任重道远,卫府这么些年在内里一直平平稳稳的,靠的就是温氏这三驾马车齐头并进的策略。   当然,如果一定要分轻重,当然还是金字塔顶那几家最有力量,也最值得相交,那几家的妇人,多半通身洋溢着贵族气质,有担当有野心,但也常常会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傲物情结。温氏中午跟四个孩子讲的陆家,就是金字塔顶的家族。   其实力,解释起来也是容易的,因为当朝皇后就姓陆,而且,就是做寿的这位老祖母的女儿,说起来,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丈母娘啊!这风光鼎盛也就不奇怪了。   当然她不知道,陆这个姓对于熙荷有特殊的意义,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,当听到陆家老祖母摆八十大寿,温氏要带着熙荷霓荷同去贺寿之时,熙荷的脸一下子白了。   那个梦,还万般真实地萦绕在她脑海,久久,挥之不去。   说真的,虽然有些小家子气,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除了个妖孽,撒花~ 这里解释一下,虽然卫老爷还没出场,但与卫湘荷断绝关系这种大事温氏肯定是和他商量过的,只是没有写出来,因为老爷出场还在后面,现在匆忙写他交代不好性格。   写这章的时候迷之心疼温氏,这种用柔弱身躯扛起家族使命、与丈夫并肩作战的女性真是大戳我萌点啊!   其实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想展现这种女子的生活,熙荷宝宝后期应该就是这个路线,当然她比温氏更美更聪明温柔,祯祯也比卫如潜强大很多。 ☆、贺寿   为了这次寿宴,最当回事的倒不是熙荷他们几个,而是水音,她打小一进卫府,跟的就是熙荷,到了现在,也有好些年了。若说对熙荷的了解程度,排第一的也许倒不是温氏,毕竟,温氏只是在大方向上指引呵护着熙荷,而真正细致到饮食起居方方面面的,却是水音。   水音是看着熙荷从一个小花苞慢慢长开的,虽说只比熙荷大三岁,但从小护着捧着,心理上总有种身为人姐的自觉,总觉得熙荷现在这副好性子好模样也有她一份功劳,因此,无论何事,无论对错,水音都总是站在她这边,但凡碰上别人说熙荷一句不好,她都比人家呛她自己还生气。   在她看来,陆府的寿宴是桩大事,不把主子从头到脚扮得美美的怎么行?   这是她的责任!   在水音的百般劝说下,熙荷总算是安安分分在梳妆台前坐了整整一个时辰,因为是大清早,平日从不曾这般早过,因此全程半梦半醒,精神恍惚地任水音折腾,直到水音神神秘秘地把镜子转过来,熙荷才惊了一跳,瞬间清醒过来。   这,是我吗?   镜中的少女面若桃花,色若凝霞,眉目澄净,浓密的睫毛掩藏之下,一双似水似雾的含情眸,恍若深潭般静默,衣裳是一条蜜合色织锦襦裙,她天生白皙,什么颜色穿上都合适,但这蜜合色简直就像是为她而设的一般,既不过分张扬夺目,又通身透着少女独有的美好气质,她看久了竟不太好意思,微微垂眸避开镜子,把耳上的银白珠珥摘下。   “这可不能摘啊小姐,水音挑了许久才选定的这副。”   熙荷笑笑,不顾水音的阻拦,坚持放回了梳妆盒中:“太过珠光宝气了,我不是寿宴主角,这样就很好。”   水音心里还是觉得可惜,明明那耳环才是点睛之笔,衬得主子高贵不可方物,结果竟然没戴。   熙荷给了水音一个安慰的笑,在女人堆里,柔和自然的才好,她是个小辈,等到她有一天成了宴席主角,想打扮什么样都行,但现在,过度美丽就是错误,没理由可辩。   卫熙荷到了门口,看见温氏和霓荷已经等在那里,抱歉地笑笑,就看见霓荷慢慢地瞪大了眼睛,盯着她的脸。   倒是温氏圆场:“今日倒很不错。”   一句话,已经是温氏最高的评价,熙荷的心就放下了,自己应该是做对了。   陆府毕竟是金字塔尖的大家族,向来鼎盛非凡,先遑论陆家百年根%B@,光是一个陆皇后所能带来的荣华,就已是难以想象的了。   虽然因为霓荷的关系,上一世温氏并未带她前去贺寿,但熙荷上一世也见证过陆家的繁盛程度,也耳闻陆家在陆祯登基后的一夜倒塌,因此,见到陆府的壮观景象之时,倒没有多大的惊讶,比起霓荷,已是平静了许多。   一般的大户人家,都有着极好的敬老传统,况陆老祖母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,带领陆氏走向巅峰的一位,作为皇后的母亲,就连陆皇后如今的恩宠也与她关联极大,因此,府宅里里外外布置得那叫一个金碧辉煌,足以见得陆老祖母的地位。   熙荷三人被管家迎着往里走,一路上,熙荷看见了不少上一世的熟人,一个穿鹅黄长裙的姑娘看见熙荷,激动地就想扑上来,结果被她母亲一把拉回来,狠狠瞪了一眼。   熙荷对姜慈笑笑,姜慈的母亲也向温氏投来歉意的笑容。   多亏来得早,温氏被引向了一张不太显眼,但又绝不至于被冷落忽视的位置,温氏挺满意,熙荷霓荷挨着温氏就座,姜慈拉着她母亲赶上熙荷,正好被安排在了熙荷后面的位置。   熙荷刚一落座,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,回头,一张笑得格外明媚的脸凑在她面前。   姜慈上一世就是熙荷的闺中好友,她在这个时代,拥有最稀有的开朗性格,仿佛对谁都掏心掏肺,毫无城府。一张圆脸长在她身上,显得极有福相,笑起来时眼里仿佛星辰闪烁,尤其讨长辈欢心。   熙荷至今都没弄明白,姜氏历来书本网,几位公子们个个都是满腹经纶之乎者也的类型,熙荷去过姜府,不得不说,气氛甚至是有些压抑的,却不知道为什么,独独这个小妹竟走了欢脱路线,父母压也压不住她,教也教不了。   要不是上辈子后来,因为那件事,见过姜慈心死后的模样,她还真要以为这个姑娘脸上只有笑这一个表情了。   趁姜慈母亲不注意,姜慈偷偷凑到熙荷耳边,神神秘秘地问:“那个香囊,你挂上了没有?”   一提到这事,熙荷就想起来了,上一世,差不多就是前段时候,姜慈送过她一个香囊,她原来还挺感激,直到看清那香囊的图案,才明白过来姜慈脸上笑容的含义。   那是一幅鲤鱼图,乍一看无甚新奇,可细看之下,熙荷就在边角处发现了一片极小的莲叶,脸一下子红了。   鱼莲图什么意思,她怎会不知道?多加一片莲叶,寓意可就全然不同了。   那时,姜慈还坏笑着、没羞没臊地说:“熙妹妹这么美,将来的夫婿定也是人中龙凤,那我就祝你早日被人相中,带回家作小媳妇喽。”   当时的熙荷特别害羞,追着姜慈跑了一路,直到喘得不得不停下来,就看见姜慈莫名有些认真的表情:“说真的,真能招桃花。”   熙荷不顾气喘,追上去就抡着小拳头,捶了姜慈两拳。   现在,看着姜慈那张期待的脸,她再一次无言以对,真不知这姑娘怎么能有城墙一样厚的脸。   温氏扯了下她的袖子,她回身端正坐着,就看见那边已经开始贺寿了 。   一家一家的夫人小姐迈着小步子走过长长的厅堂,来到坐在高处的老寿星面前,有的胆子不过关的,第一次见这场面,颤抖着身子和嗓音,连熙荷这里都看得出来,更别说上头那位了。   因为离得远,熙荷倒看不清老祖母的神情态度,不过看那些坐回来的贵妇们面上的样子,总不会很亲和就是了。   身后把礼物扛着上前给老祖母过目的人走了一趟又一趟,已经脚步打飘,最后还只是得她手一挥,看也不看一眼,便再搬下去。可虽然她不看,规矩还是得照办,不然那夫人小姐们面上没光,可不答应。   快轮到她们这里了,霓荷明显有些紧张,熙荷从长袖中探出手去,握住她的,她才稍微镇静一点。其实也无甚好紧张的,虽然上面的人位高权重,可也不与她们相干,只要有礼有节,尽量少说话,就行了。   虽说熙荷心里是这么想的,但真正跪到了那老人面前,心底也不是一点忐忑都没有的。至于一旁的霓荷,多亏低着头看不出来,面色已经苍白了。   这可是圣上的丈母娘啊!连当今圣上都要敬她几分的老人啊!   温氏说完那一套流程般的祝寿词,却没听见老人的回应,有些发慌,又不好贸然抬头,生怕冒犯了这位,只好等着她开口。就连熙荷也察觉出些异常,微微蹙了眉。   就听老祖母发话了:“那位姑娘,抬起头来。”极有威严的嗓音,纵然苍老也不失气场,猛一听几乎吓一跳。   熙荷抬头,发现她正高高地俯视着自己,没有表情。   迫不得已,只好和她视线交错,温氏早叮嘱过她不能盯着长辈,于是就望着她手上一枚石榴红戒指,尽量表现得温顺有礼。   老人的声音仿佛从鼻腔里发出的一般,听着有些奇怪:“倒是个可人的。”   听见这话,温氏就放心了,早听闻这位是个厉害角色,说话也不管人面上过不过得去,有一点差错就逼得人颜面无存,听说之前还有个婢女,服侍了她半辈子,最后因为那个婢子着人去做的衣裳有线头露在外面,让她在外面出了丑,就生生把那婢女逼得投湖了。   所以,温氏就怕她挑中了熙荷哪里的毛病,大庭广众给她难堪,眼下看来不是,差一点就要露出喜色。   熙荷微微冲老人一笑,简短地说道:“祖母过奖。”   老祖母甚至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,转头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,那人有些惊讶,往年大寿,祖母有力气有心情的时候,会一个一个把寿礼看过去,哪家送了寿屏哪家送了寿烛,弄得清楚明白,可如今她渐渐地老了,也没了这兴致,要求看寿礼的次数也越来越少。   这,还是今天头一遭呢。   温氏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,怕她刚刚的话里有什么别的意味,想想又觉得不可能,两家向来交好,就算朝堂之上卫如潜与陆望有了什么疙瘩,丈夫也应该会告诉她的才是。   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纰漏,就听老人问了声:“这字是谁写的?”   熙荷不急不缓地答道:“是小女写的,才疏学浅,让祖母见笑。”   那是一幅寿联,不过是常见的吉祥话罢了,熙荷的字在女人堆里算是精致漂亮的,但当然也没法和那些才子们作比,没想到老祖母竟点了点头,徐徐地说道:“作女孩儿就要这样才好呢,才貌要双全,又不可太过占先拔尖,过了就不像个规矩女孩儿了。像我今朝看见的不少未出阁的姑娘,竟也是耳朵上戴着珠珥金环来的,妖里妖气,我看不惯。”   以前是有这种说法,耳环在耳上穿孔,是为对父母赋予的身体发肤的不爱护,更有人说是贱民所为,后来渐渐的,这股爱美之风在贵族阶层刮起,也就逐渐被接受了,不过,仍是有老人看不过去,老祖母有这种观念,也是正常。   没想到她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个字,熙荷冲老祖母笑着点了点头:“祖母教诲,小女定终生谨记。这中庸之道,小女还未参透,现在不过是学些皮毛罢了。”   熙荷讲话清楚,声线柔和不突兀,老祖母便已觉得出色,眼里有一丝赞赏:“你不错。看着你,我就想起从前的我来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熙荷:幸亏没带耳环,差点被虐嘤嘤。 再来顶锅盖召唤小天使陪我玩耍~ ☆、锋芒   老祖母手一抬:“赏!”旁边的管家低头问了她什么,她也没犹豫,只是点了点头。   便有后面人捧上一个盒子,因为温氏还跪着,那人也恭敬地跪着递给了温氏。   熙荷其实并没有想从这位老祖宗那里得到什么认可,她感觉,与其迁就自己搏得一句半句的奖赏和好脸色,不如有尊严地做好自己,反正这老人目前与她还没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。不过,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嘉赏倒是让周围太太们的脸色复杂了许多。   女人在察言观色方面都是有天赋的,谁喜欢谁,谁厌烦谁,判断起来毫不费力,全靠本能。每一家上来贺寿的,老祖母都命人赏,但细心的却发现,管家低头询问要不要加些东西的时候,老祖母点了头。   这就是不同了,太太们其实还挺不甘心,这里头不少都是有求于陆氏的,费尽心思准备寿礼,老太太却看都不看一眼,卯着劲打扮自己,结果老太太转过身就说她们妖里妖气,关键最不平衡的是,卫家人什么都没做,竟还投了老太太的缘?   下去之后,霓荷面上不禁露出喜色,熙荷不动声色地推一推她,给了她一个眼神,霓荷虽小,也是聪明的,立刻明白了过来。   方才老祖母已经暗示了,中庸才是保身之道,她们不费力气就得到了老祖母的垂青,但越是这种时候,越是身边眼睛盯得最多的时候,不显山不露水,才能静静等身边这些不甚友好的眼神自行消解。   果然,没过多久,就有人沉不住气了。   在这个圈子里,称职的贵妇小姐们通常都扮演一种特殊而复杂的角色,她们为丈夫和父亲打通关系,又由男人们在官场上的建树确立自身地位。她们不肯直接与谁撕破脸皮,因为她们觉得这自降身价,但言语间又句句带有深意,是藏在棉花里的刺,因此越是敏感聪慧之人,越是发现得了这些刺,也就越容易受到伤害。   当然,这种互相攻击已经是高级版本了,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松掌握的,比如楼珠玉小姐,就不屑于这种绵里藏针的较量,她的方式就要直接得多。   楼珠玉身材微丰,圆脸小眼,从头到脚都打点得风光体面,与熙荷一般大小,已是显出了成人的势利傲慢。   楼家是商贾出身,几代的财富积累,简直富可敌国,家底之殷实连高官王侯们都难以望其项背,楼珠玉的父亲,楼兴,更是一手将这难以计数的祖业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,家中金银财宝可与皇宫媲美。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,楼珠玉得到的自然是金山银山,万千宠爱了。   不过,楼兴唯一遗憾之事就是家中几代都不善读书,莫说大才子,就是秀才也未出过一个。   楼珠玉的性子,就是商贾之家小姐典型的性子。她就是老祖母说的那种,带着耳环的小姐,哪里受过这种委屈,心里一口气自然不平。   但她还没有傻到在老祖母面前露出什么端倪,只是在宴席上,用碗碟的声音比旁人响那么一些罢了。   除了熙荷之外,没有别人注意到她的异样,而熙荷今天之所以格外注意她,是因为她就是自己上辈子的熟人,尽管,相处不那么愉快。   上一世,这个娇蛮的丫头是她的大嫂,卫知循的妻子,说真的,卫如潜做这个决定,让商贾出身的娇小姐作自己的长媳,后来一直是后悔的。   宴席散后,各家夫人还要在一起交际交际,为自家丈夫的事业打打根基,温氏和姜夫人蔡氏一起,观望了一会儿后,加入了陆夫人那里的谈话。   小姐们就没那么多拘束,被带往花园随意逛逛,怕小姐们无趣,戏台上还给她们演着一出戏,戏子看台下都是有头有脸的小姐们,自然格外卖力。   熙荷坐着看了一会儿,觉得太过吵闹无甚趣味,就想走到旁边透透气,刚一站起来,就被姜慈拉到一边,问:“你们家和那个楼家有什么过节不成?怎么她老在那里,过一会儿就向你这里瞟一眼,明显在跟周围那帮人说你们家闲话呢!不过你别担心,我刚才已经帮你瞪回去了,你是没看到,那楼小姐面上表情可好看了!”   姜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做事由着性子,熙荷却想得更多,她家向来行事稳稳当当,卫如潜在朝堂上虽偏向太子,但也并不激进极端,与别的政治立场的人相处也还和平,母亲更是四平八稳,出不了岔子,要说唯一的可供人说的闲话,就是卫湘荷的事了。   别的方可,讲到这个,熙荷就一定要去听听了,毕竟,母亲上辈子就是被这件事打垮的,既然楼珠玉都能在这里嚼舌头,母亲那边一定也有风声的,得尽量缩减影响才是。   不过这楼家也真奇葩,别的不好好教教女儿,倒是嚼舌头的本事教了个十成十,这卫湘荷的事才出了几天,楼珠玉一个闺阁小姐如何得知,一定是她父母茶余饭后拿卫家消遣,被楼珠玉听去了。   见熙荷姜慈靠近,楼珠玉故意说得大声了点:“把亲生女儿赶出家门,这人得多心狠啊!要不,就是家教不严,女儿真做了太丢人的事,父母一慌,把女儿推出去撇个干净!也不知这样的人家能出什么好姑娘,整日狐媚样子讨人欢心,也做得出!”   上辈子,温氏受到的误解大概也就是这样了,一家的女儿被逐出家门,第一联想必然是这姑娘名节有损,再联想便是家教不严,连带着这家其他小姐的身上都仿佛有了污点,温氏上一世应该也是为熙荷考虑,才对卫湘荷妥协的。   若是不知道后面的事情,熙荷可能也会犹豫,但选择了就无法更改,她走上前去,对楼珠玉周围的一圈人微微一笑。   就有怕尴尬的人别开了头,毕竟和自己没关系的事,谁也不想平白结仇是不是?况且背后说人闲话确实不太地道,所以熙荷那一笑,跟在楼珠玉身边的人就慢慢散开了。   “我当是谁呢?原来是卫家的小姐,你哥哥的事我们家还在慢慢考虑,你不用着急。”楼珠玉语气傲慢。   原来这时候,父亲已经和楼家人商量起大哥的婚事了吗?父亲的官职大约算不上肥差,经济实力配不上他的地位,所以一直想挑个地位不那么高、但手上有钱的儿媳,看来已经是透了口风给楼家人了,怪不得楼珠玉敢这么说,原来是觉得卫氏有求于她,不敢把她怎么样。   熙荷点点头:“不着急,家母也正在考虑楼姐姐的情况,还请楼姐姐不要太心焦,这么快就把我们家的情况摸得这么清,今后姐姐真的如愿和家兄佳偶天成之后,再了解也不迟的。”   熙荷抬眸看着她,嘴角牵出一个安慰的笑。   “至于楼姐姐刚才说的家教不严,妹妹就不敢苟同了,卫湘荷犯了错,弄清事情原委之后第一时间就被逐出家门,我以为,这已经是最严厉的家教。”   熙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仿佛自言自语一般:“只要不要像一些人家一样,不管孩子犯下什么滔天大错,就算杀人放火也都焐在自己家中,烧钱打点也要保全他性命就好,”说罢,盯着楼珠玉,“姐姐说,是不是这个理?”   楼珠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,身子有些颤抖,上前一步低声问: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   什么时候?自然是上辈子了。   熙荷刚才突然想起的,就是在楼珠玉过门不久,楼家突然一夜衰败,原因就是楼珠玉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杀人的事情败露,而且,他还是一惹就惹了他绝对惹不起的人。   那可是三皇子的结拜兄弟,楼小少爷酒醉后与他起了纷争,迷迷糊糊间手起刀落,就这么断送了楼家几十年根基。   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,现在,楼家还在拼命藏着掖着,层层买通让人销毁线索,又准备赶紧把女儿嫁出去,有了卫家这靠山,楼家的指望还大些,就算事情败露,楼家不行了,也还能拖一个家族下水。   所以楼家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,熙荷原还不确定楼少爷杀人这事是不是已经发生,所以试探试探她,现在看楼珠玉的脸色,就知道自己蒙对了。   熙荷面上笑意渐浓,看得楼珠玉心惊胆寒,这可不是逞口舌之勇的时候,这事说出去,可是要掉脑袋的呀!   楼珠玉一把拉住要转身离开的熙荷,忍着一口气,低着头勉强说道:“妹妹别往外说,就当,就当姐姐求你。”   熙荷回头看她,余光里刚刚偷瞄这里的人赶紧回头,假装交谈,实则都不明白熙荷能有什么本事,让不可一世的楼珠玉对她低头。   “姐姐求我没用,就算我不说出去,这事也必然败露。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   熙荷甩开楼珠玉的手,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刚刚被楼珠玉碰过的地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码完了,下一章男主会出马,开始漫长追妻路了。 至于渣男么,再过几章应该就会出现啦,到时候男主会开启东亚醋王模式~ 蠢作者一脸等看好戏的坏笑~ ☆、信任   上一世,楼珠玉匆忙嫁给卫知循,这件事上,卫知循本人其实一直是反对的,后来事实证明,他的想法并没有错,所以,日后卫如潜每次看到自己这个大儿子,心里都有几分愧疚。   在楼珠玉进门不久,卫知循便中举了,对于楼珠玉来说,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般,卫知循当时也挺高兴,眼看大好前程就在面前,谁知,就在他规划未来满心抱负之时,楼家的事情就败露了,而且,此事还成了三皇子名正言顺攻击太子的理由,因为谁都知道,若是没有太子撑腰,楼家的生意才不会做得那么大。   卫家人开心了没两天,就出了这消息,原本要安排给卫知循的肥差就这样泡了汤,就因为楼珠玉的牵连,卫知循中举后不升反降,从踌躇满志一下子摔到谷底,卫知循再坚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飞来横祸,更何况,他那时才刚刚娶亲啊,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,谁知竟是这样的结果!   此后,卫家最有希望子承父业的长子,就这样一蹶不振,再无心官场沉浮,整日花天酒地,一看到楼珠玉那张脸,就像见了仇人一般红着眼,好好一个家,就此四分五裂。   若是最开始,卫知循就没有娶楼珠玉,也就没有后面这一切了。   还是那句话,既然知道了结果,熙荷就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两遍!   陆家的后花园,仿佛迷宫一般,一步一景,变幻莫测,熙荷边想着事情边走,竟迷糊了,等她想到该回去的时候,既不知是从哪条路进来的,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可通,一时停在原地,有些不知所措。   熙荷此时站在一个小路的交汇口,眼前的两条路,一条旁有一间小屋子,另一条好像是通向更远的地方,正不知该选哪条,就听见屋子的墙边,好像有说话声。   仔细听听,好像还是两个女孩的声音,熙荷这就安心了,不管那边的是丫鬟还是哪家的小姐,向她们问路,总比向男人问路要好开口。   可是,熙荷走近一些,就发现有些怪异,这两个人好像是别家的太太,方才在寿宴上见过一面,她们有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交谈,而且神情神秘,显然不是随便聊聊那么简单。   熙荷不愿意听墙角,又不想被那两人发现自己站在这,惹上麻烦,就快速向另一条路走去,结果没想到,还是听到了零星几句。   这里面,就有陆祯的名字。   看着两位贵妇这副互通情报的神秘模样,一人在说的时候,另一人还时常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,熙荷下意识觉得,这里头有些故事。   虽然上辈子关于陆祯的一切她都忘得干干净净了,但陆家后来的一夜倒台她可是记得的,总之,还是不要和陆家牵扯上关系才好。   敬而远之,不要引火上身,这才是明智的做法。这么想着,脚下步子更轻更慢,蹑手蹑脚地向另一条路走去,只希望那两人说得正尽兴,不要注意到自己才好。   可偏偏越这么想着,越是不如人愿,周围一片寂静,除了那两人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,什么也没有,所以当她脚下的树枝发出碎裂声时,那声响已经让人无法忽略了。   熙荷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,随后就听见墙后的人顿时噤声,缓缓的脚步声突然响起,一点一点地绕过墙去。   熙荷赶紧躲到身后那间屋子后头,靠着墙躬着身,担心她们还会绕到后面来,她现在想起来那两位太太是谁了,刚才送礼的时候,老太太坐在最上头,左右手边各有一排人坐着,一边是陆家的小姐们,另一边,就是陆家的太太们,这两位其中一位,就是熙荷上前跪拜贺寿之时,正坐在她身边的陆家的某位太太!   那她定然是记得自己的!若是此事有关陆祯,那应该就是陆家的秘密了,这里离开后花园已经有一段距离,要是被她们发现了自己在这里,那可真是怎么也说不清了。   偏偏自己还真是什么也没听到,万一就要这样被发现,手上还一点筹码都没有,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,熙荷又往里走了两步,靠在门上,谁知,那门竟然没关实,熙荷一靠上去,就直接跌进了屋子里。   屋子里一片漆黑,熙荷顾不上害怕,满心都是绝不能让家里受到牵连,扑上去关上门,然后靠着门一点点滑下来,坐在了地上,心口跳得厉害,而眼前,是一片漆黑。   两位贵妇的脚步声在门口停止:“这是,陆大公子的屋难道是,是大少爷回来了?那岂不是,我们方才说的话……”一个声音充满了担忧。   “又没事,陆祯早和家里不来往了,都已经撕破了脸,还在乎这些干嘛?他不待见我们,我们也,也不待见他!”另一个声音故意说得大声,有点虚张声势的意味。   但虽然说得爽快,声音还是渐渐远了,看来,终还是不敢惹上这位小爷的。   熙荷紧紧捂着嘴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,直到那声音彻底飘远了,才敢一点点睁开眼来,可这时,室内却不再是一片漆黑了。   眼前人捧着一盏油灯,站在她面前,她看到的首先是两条修长的腿,缓缓抬头,腰间系金履带,墨色长衣隐没在昏暗光线之中,难以分辨,神秘莫测,更使人感到压力,再往上,就是那张俊朗完美的面孔。   “陆公子?”熙荷吃了一惊。   其实情况是这样的,陆祯前脚刚刚到屋子里,还没点灯,后脚熙荷就一头栽了进来,明显是在躲着谁,他心里觉得有趣,就故意没弄出动静,直到那两人走了,才点上油灯。   陆祯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,刚才她一下子摔进来,还真吓了他一跳,本想去扶她,就看见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蜷成一团,闭着眼紧紧贴着门。陆祯一时看得出神,连准备做什么都忘了。   陆祯伸出手想扶她,她抬头笑了笑,并没有接,而是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。   熙荷垂着头轻轻说一声:“打扰了,”就想靠着门掩出去,这种时候,说得越多越不利,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。   “来都来了,不喝杯茶?”陆祯脱口而出,不知为何,他就是想留下熙荷,哪怕多一会儿也好。   结果却适得其反,熙荷刚刚放松的全身又绷紧了,一手放在门上,只消轻轻一推,就能消失在门后。   看来还是被吓着了,陆祯轻轻一笑:“你不用紧张,我是说,难道你不好奇刚刚是怎么回事?”   熙荷咬了咬嘴唇,觉得陆祯是在责怪她听墙角,虽然她知道这解释听起来很无力,但还是勉强说着:“实话说,那两人方才议论的话,我几乎什么也没听见,唯一听清的是你的名字,但并不知道她们在说的是什么事,”深吸一口气,“至于,我为什么在这里,其实只是偶然路过。”   说得自己也没什么底气,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,想着躲开那两人就好,没想到一个没站稳,直接到了当事人面前。   陆祯也是一脸玩味的模样,看不出情绪,熙荷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。   “祯哥哥,看在家兄卫知遇与你的交情上,希望你相信我这么一次,就算,就算你真的不信我说的,坚持觉得我故意偷听陆家秘密……”熙荷咬咬牙,“也权当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,莫要牵连卫氏家族!”   熙荷一番话,说得铿锵有力字正腔圆,陆祯听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你还真是有趣。”和上辈子一样。   “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,正好,那两个人也不知道你是谁,这件事,就这么了结了吧。”   “不过,如果你好奇,其实我可以告诉你她们在说什么,因为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反正你迟早要知道。   “不必了,”熙荷目光坚定,“我从不打探秘密,既然这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,那我想,我也没必要知道。”   更何况,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可信,与陆家的关系也成谜,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。  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明哲保身就好。   “不过,还是谢谢陆公子,一面之交,就肯手下留情。”熙荷冲他屈了膝,转身出门。而陆祯则是沉默着,凝视她走出屋子的背影。   何止一面之交,他们可是,认识很久很久了啊。   熙荷走出去很远之后,才稍稍松了口气,但还未完全放心,这个人看起来不一般,这么轻易地信任反而让她觉得,他有别的打算。   但目前也就只好这样安慰自己,陆祯已经答应得这么明确,最起码近期之内,只要没什么大事发生,他应该不太会找自己麻烦吧?   陆祯望着熙荷背影消失的地方,心里千头万绪。他记得清清楚楚,上一世,卫家因为死了一个女儿,没能来陆家赴宴,但这一世,她不但来了,而且,性格似乎也比上辈子成熟不少。   若不是熙荷不认识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,陆祯真的要怀疑,熙荷也重生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突然想到给主角取昵称的事情,既然熙荷的人设就是像鹿一样,不如就叫小鹿好了,蠢作者考虑考虑后期要不要让男主这么叫她,小天使觉得好不好?【满满的恶趣味   另外,我错了,我真的不应该在奥运期间开文的嘤嘤嘤,我去哭一会儿~ ☆、大哥   温氏熙荷一行回到家中,时隔半月未见的卫知循前来迎接母亲。大哥卫知循前段日子在杭州处理些家事,故一直未能得空回京,正好这次回家的日子碰上了陆家寿宴,故没能一回家便见到母亲,已经在温氏屋里等了许久。   卫知循比卫知遇略微高些,人也比卫知遇偏胖,整个人站在那里稳稳当当,儒雅从容,一看便知是个儒官的料。   先前,卫知遇也是一直走得发奋读书、沉醉经籍的路线,科考之路也一直走得顺畅,今年春闱,刚刚考中了贡士,转眼再过两个月,又要殿试了。   温氏对自己这大儿子向来上心,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,托着他的手问前问后:“这些天在杭州的事可还顺利?生活都有人照顾?有没有忘记温书?”   卫知循声音浑厚,很让人安心:“一切都好,我自己住在杭州的府里,起居自有白先生照料,母亲不必担心。至于殿试的事情,孩儿心里有数,在杭州已将经籍又过了一遍。”   温氏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我听说,殿试可不只是死背典籍,还得考一个人的智谋才略,临场应变,这你可有所准备?”   卫知循答道:“我在杭州时就常与白先生共商政事,模仿殿试策问,回到帝都,也可与父亲讨论,请他指点,虽说没有十足的把握,但孩儿现在比起半个月前,已是长进不少了。”   温氏眼角有了些笑意,露出满意的神情,但转身对着卫知遇时,又是另一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了:“知遇,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上进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   卫知遇撇撇嘴,也没顶嘴,就算是默认自己读书不及大哥了。   其实说起来,卫知循虽然为人正派,行事稳重,但并不比卫知遇脑子好,只是这位大少爷向来考运奇佳,这一轮一轮的考试筛选下来,他的发挥每次比自己的实际能力高一截,勉勉强强进入下一轮,说简单点,就是低空飞过。   秋闱之时,他就是举人中的最后几名了,但跌跌撞撞进了春闱,竟又有惊无险地得了个贡士中的后几名,真让他闯进了殿试。上辈子的事实证明,他的好运气一直延续到了殿试上,原先以为只能被赐个同进士了,谁知竟被他撞上个二甲进士,全家为他这事高兴了许久,鞭炮都连放了好几日。   可惜后来楼家的事情一出,卫知循前面这些意想不到的好成绩,都没了半点用处。   熙荷这样想着,有些怜悯地看着自己这大哥,卫知循此刻还是意气风发,自认有笔头千字、胸中万卷,便能大展宏图、致君尧舜,可他到底还是被命运捉弄了。   这个大哥是个好人,只是与卫知遇比起来,与自己相处的时间比较少,彼此的相处也拘谨些,没有和卫知遇那般亲密无间。   但是,熙荷始终记得,上辈子,自己被程恪软禁,偷偷给家里人带信,被卫知循第一个知道,他因为几年前的打击,当时已经沦落成了一个混迹花间诸事不管的纨绔子弟,却在得知妹妹处境之后,二话不说冲进程恪家中,拎着程恪的衣领朝他脸上就是一拳。   尽管最后,他还是被仆人推搡着撵出了门,但那砸在程恪脸上的一拳,卫熙荷永世难忘。   这一世,若是有什么能够回报,她一定尽力而为。   第二天,卫知循在父亲书房看书,卫熙荷借口夫子让她找书,也进了书房。   卫知循听见声响,从书堆间抬起头来,朝妹妹笑了笑,眼眶周围一圈深紫显露无遗,一看便知,又是在书斋熬了一晚。   “哥哥准备殿试,也当注意身子才好,别撑坏了身子,就得不偿失了。”不忍告诉他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,只好稍微劝着些。   “无碍,过些日子便要殿试了,过了这一关,可就熬出头了。”卫知循有些讶异熙荷的关心,在他眼里,这个妹妹与自己总是不冷不热,鲜少主动与自己搭话,弄得他都不太习惯了。   虽然嘴上说着无碍,但卫知循还是听了熙荷的,放下了书,问熙荷有什么事。   熙荷把夫子让她来找书的事说了,接着看卫知循放下了书,显然想歇一会儿,也就大着胆子坐到了他身边。   “大哥,我心里有个疑问,一直想不出对策,我想着,身边现在也只有大哥哥是通文墨的,也有见识,不知道大哥哥能不能解我心中之疑。”   “这有何不可?”熙荷难得向他开口,他自然要好好露一手。   熙荷其实是有些犹豫的,突然之间问这问题实在太过刻意,难保不被卫知循看出来,再说,自己要问的这事也不是她日常能接触到的范畴,有很大的可能,卫知循会对她有疑问。   但这是她记忆中,那一年的殿试策问的问题,卫知循虽然中了进士,但只是个二甲,出路到底没有一甲好,若是能提前知道问题,保不齐能夺个一甲。   至于楼家的事,目前只有想办法拖延,尽量劝父母等到大哥的殿试结果出来之后再定夺。若是仍是个二甲,说不定楼家的婚事还是照旧,但若是中了一甲,那可是光耀门楣,卫家史无前例的第一人,不管怎么说,卫如潜都绝对不会再用自己这个前途无量的儿子,换楼家带来的一时富贵风光了。   熙荷咬了咬嘴唇,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:“大哥哥,你能不能别问我是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的?”   卫知循一愣,原先还当是成语典故之类的疑问,现在看来,大概不是了,但就算有所犹豫,他还是点了点头。   “我听说,阁老们准备兴修前朝旧史?”   卫知循点头。   “那哥哥觉得,这么个敏感的话题,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?”   “无非就是简才选能,广择名儒之类的罢了,这有关前朝的事情,若是殿试问到,也不好说得太详细,宁可不出彩,也千万别犯错。”卫知循现在觉得,熙荷问的这问题可能与殿试有关,但只当是妹妹帮自己模拟,免得临场紧张。   卫熙荷在心中摇头,大约卫知循前世就是这样回答的,可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文章,就这么点内容,就算再引经据典,也终是未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。   “我以为,若是这题作为殿试题,圣上想看到的定不只是这些,若是皇上出这题就是为了一个稳当中庸的答案,那如何分辨高下,任人唯贤呢?”   “妹妹说的我自然知道,只是其中的度实在不好把握,万一超了皇上心中的界限,岂不过犹不及?”   “是,但这立场正确的答案,我觉得不止哥哥说的那一种,倒不妨从别的角度入手,说不定有些收获。”   卫知循想了想,突然有些开窍了,眼里放光:“你是说,诸如参考前朝实录之类的?”   熙荷赞许地笑说:“大哥到底满腹诗书,想了好几日才想出的答案,哥哥这一时半会儿就说出来了。”   卫知循有些不好意思,从杭州回来,妹妹有些不一样了,变得亲和了许多,这还是他印象中熙荷头一遭夸奖他:“既然这答案妹妹也知道,那妹妹想问的究竟是?”   “也许哥哥要笑我钻牛角尖了,我是想着,前朝因为战事,断断续续总会有实录遗漏的片段,这些片段可能不算长,短则三月长则五六年,但若是不收录进史册,总是不完整,哥哥知不知道,应该怎么办呢?”   “还有,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历史,更何况前朝旧事,更是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,有些牵连到本朝忌讳,修纂者亦是难以下笔,在如此的情况之下,究竟是遵从历史的真实性,还是从本朝立场出发,若是选择遵从史学真实性,前朝杂志野史繁多,又如何判断何为粉饰之辞,何为事实真相呢?”   卫知循看熙荷的眼神有些异样,的确,正如熙荷打好招呼的一般,这问题真的很怪异。   若是好奇政事,一个闺阁女子,知道修旧史就已经是极难得的了,结果熙荷不但知道,还想得这么严密,实在不是正常的情况了。   不过已经答应她不追问缘由,就只好把到嘴边的疑问咽回去,想了一会儿,还是没有头绪,只好实话实说。   熙荷也不强求,只说:“是我太莽撞了,哥哥不要见怪。”   她不准备把答案和盘托出,考试这件事,还是要靠个人水平和缘分,太过强求对于卫知循来说,也许不是件好事,更何况,这样对别的贡士也不公平。   熙荷可以利用重生,救下霓荷性命,是因为此事她知道霓荷无辜,不应当受此劫难,做这事,她于心于理毫无负担,但是大哥的科考一事,虽也可轻易改变,但做得太过,用力太猛,终是祸福未卜。   只好看卫知循自己的造化了,若是他注定要重复前世的路途,她再怎样暗中相助也是无济于事的,但若是他有些悟性,也许这命运真可更改也说不定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凌晨码了将近三千字,这章意外得很顺手,这个策问的题目在历史上是确有其事的,出处是康熙某年的策问,修的就是明朝旧史。   最近在看中国古代的社会生活史,蠢作者觉得也许能对写文有所帮助,让古韵的感觉更逼真一些。 ☆、无猜   卫如潜近来公务缠身,忙得不可开交,整日一回家便钻进书房,对着公文绞尽脑汁,因此,不免对妻子孩子们有些忽视。   这天,卫如潜也是很晚才回到府里,就看见温氏坐在桌边等他。桌上,一碗乌鸡汤还冒着热气。   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,我已让人去热了好几次了,快吃吧,再不吃,香味儿可都跑掉了。”温氏把汤碗推到卫如潜面前,一脸关切。   “这几日,别说孩子们了,连我都没怎么见到你,可是那里面有什么动静?”温氏询问,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上头。她向来贤惠,出身名门,眼界也广,且一直在背后扶持着卫如潜,有几分见识,因此对妻子谈及前朝之事,卫如潜也没太多顾虑,倒是还经常听取妻子的意见。   “三皇子诚王那里,好像出了人命,事情闹得挺大,连皇上也被惊动了,各部的人都在领命彻查此事,大家都不得安歇,还得早日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才是。”卫如潜满面倦色,看得温氏心疼。   “那你也得歇一歇才是,不要累坏了,我们家虽然偏向东宫那边,可一直都站得四平八稳,不落人口舌,这件事牵扯到诚王那里,你也别靠得太近,上边有什么指示你照做就行,也不用替诚王卖命太过,也别让诚王对咱们心存不满。”   卫如潜连连答应,这次死的是诚王的结拜兄弟张政,不仅与诚王关系好,更是让诚王的姨母戚氏也认了他作义子,可谓关系非同一般,偏偏这个张政,向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,树敌不少,尤其与东宫太子不和,他一死,诚王的矛头直指东宫,整个皇族都被震动。   温氏知道卫如潜不愿再提这些烦心事,岔开话题:“我突然想起来,前些日子,你不是去与楼家议亲吗?怎么样?楼家那边可有什么回音?”   “哪里就是议亲了?卫知循是我的长子,怎么能这么快就定下来?不过是透个口风,在那楼兴面前把循儿的名字提了一提罢了。”卫如潜端起乌鸡汤喝了一口,他还未决定是否与楼家联姻,心里总有顾虑。   “那楼家呢,有什么答复吗?”在长子的婚事上,温氏是极力支持楼家的,她向来担心儿子高攀贵女,日后事事被压着,她这个婆婆也立不得威。因此,就想着低门娶亲,而楼家地位不高,家底却殷实,官场上不少人脉要靠金钱打点,她觉得,与楼家结亲,也定能在仕途上助卫知循一臂之力。   “我那天刚跟他说的时候,楼家的意思好像是挺满意,可是这几天再见了楼兴,他却不知怎么,显得有些怕我。”   “怕你?按你一贯的说法,楼兴此人有些恃‘财’傲物、眼高于顶的,怎么会突然之间有此等转变?”温氏觉得没道理。   卫如潜摇摇头,他自然不知道楼家的亏心事和熙荷的警告,此刻脑中也没个思绪,只好再等等,走一步看一步罢了。   卫如潜并不太看好楼家,他与温氏相比,对卫知循更有信心,觉得娶楼珠玉作正妻有些埋汰他了。   另一边,熙荷。   卫熙荷把策问考题透露给了大哥卫知循后,就把此事放下了,也许卫知循不能看出其中深意,就这样让这个问题过去,左耳进右耳出,但即使这样,卫知循至少也能像上辈子那样,考个二甲进士,对他来说,也算超常发挥了。   今日,她邀了姜慈来和她跟霓荷一同刺绣,温氏很高兴,她觉得女孩子就应当如此,别的可以一般些,唯独女德和女红这两块儿,万万不可有所欠缺,因此为她请了帝都有名的绣花娘萍娘,教授她纺织、缝纫和刺绣的功夫。   姜慈的胜负欲强,凡事都爱争个高下,绣了一个时辰,便嚷着要看熙荷绣的,熙荷给她看了之后,姜慈又硬说自己这花鸟绣得比熙荷的如意祥云好看精致,拿去给平娘瞧,结果,萍娘却说熙荷绣得端庄大气,功夫也比姜慈细致,再给霓荷评判,竟也是同样的论断。   这下姜慈可不乐意了,硬说萍娘向着自家小姐,霓荷偏袒姐姐,撒着娇粘着熙荷不让她绣:“你瞧,你这祥云纵然好,可一点儿不独特,哪里都见得着,绣法也简单,就是初学者也能绣个□□不离十,倒不如我这个花鸟生动有趣,你瞧这轮廓细节,哪里不是栩栩如生!”   熙荷拿她没办法,正好卫知遇下了学,来给熙荷带桂花糕吃,熙荷就笑着把两块绣布拿给他看,事先也没告诉他哪块是谁绣的,只等他评判了,姜慈好消停。   这点事上,熙荷并不和姜慈计较高下之分,两个人年龄相近,家世相近,绣工也相近,不过是各花入各眼,萍娘生性温婉,霓荷清高自重,自然评熙荷的祥云为上品,而卫知遇个性跳脱,多半是要赞姜慈的花鸟了。   这样也好,姜慈满意了,也能安分些,好让自己把这祥云绣完。   果然,卫知遇拿起这个,又看看那个,最后真的指了那花鸟图案的,姜慈立马就心满意足了:“还是你这哥哥眼光好,一看便知高下。”   姜慈和卫知遇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了,因为彼此的家族是世交,所以来往上并无与外男相处的种种顾忌,到了长大以后,这样的习惯更是延续至今。   两人性情相近,都是不拘小节,有些小聪明歪脑筋的,乍一看上去,都不像是名门出身,一个活泼好动,一个无心学业,不过,他们的相处倒不是那么投机,也许是因为两人都过于外向的缘故,所以虽然容易聊到一起,更容易吵到一处,而且每见必有争执,熙荷总不敢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待太久。   正想着如何在两人观点不一之前分开他们,温氏的婢女就来带话了,说是让他们早些去她屋里吃晚饭,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说,最后,婢女见姜慈也在,又添上一句,也请姜姑娘留下一同用晚饭。   姜慈见是卫氏家事,也就婉拒了晚饭的邀请,自己轿子回去了,熙荷要派人去送,也被她拦下了:“都是自家人,有什么计较这些虚礼的?”熙荷也就不再坚持。   想来这个时间,温氏所要说的,应该就是卫知循的婚事了,他此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在温氏手中拿捏着,今日突然得知,也不知会作何反应。   果然,温氏坐在卫如潜身边,等四个孩子到齐了,缓缓地对卫知循说道:“循儿,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,你爹和我都上心这事,就想问问你,暗地里有没有心上人,若是有,也不打紧,我们相看相看,若是合适就好,不合适,你爹和我帮你做主。”   卫知循有一刹那的迟疑,一个人的影子在他心头一晃,终还是不太确定地摇了头:“孩儿一心科考,与外家几乎没有接触,哪里来的心上之人。”   温氏松了口气:“如此甚好,我知你谨慎,不会越矩,这样,你爹和我商量了几日,觉得论家底才情,楼兴之女极合适不过,你怎么想?”   卫知循大吃一惊:“楼氏?素闻楼家重利轻义,翻脸无情,父亲怎可与这等人相交,还说他女儿是我,是我适婚的人选呢?”   卫如潜警告了他一眼:“楼叔是你长辈,你怎可这样说他!况且,你与楼家并无接触,如何可从外人口中评断他人人品?商人必然以利为重,若不是如此,生意如何能做大,你还是年轻!”   卫知循自知失言,不敢再开口,但神情中仍是极不愿意这门婚事,让温氏也难再劝。   眼看气氛僵硬,熙荷就轻声开口了:“虽然大哥婚事自是由父母定夺,但既然母亲也叫了我们兄妹几个过来,想必也是想叫大家一起商量着。”   听熙荷言语稳重,有条不紊,似乎并无不妥,卫如潜也就没有拦她,任她说了下去。   “我虽然不懂婚姻之中的门道,也不懂择妻择婿的标准,但我知道,大哥两个月后就要参加殿试,这个时候商议娶亲,是不是会有所影响呢?”   卫知循抬起头:“妹妹说的有理,还是以大事为重。”   “什么大事?娶亲难道就不是终身大事了吗?你们年少无知,不懂其中明暗纠葛,循儿现在还未参加殿试,未来有无尽可能,说不定一举考中进士,那就是一鸣惊人,飞黄腾达。你们以为,楼家为何看得上我们家?他们虽是门第一般,却是京中首富,多少世家争抢着与之联姻,以保永世富贵?但是循儿你扪心自问,你有把握考中吗?若是把婚事拖到殿试之后,万一你只中了三甲同进士,你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没了!”温氏语速加快,有些激动,事关长子婚姻大事,她必须保持对这件事的绝对掌控权。   说完,温氏抿了口茶平复心情,茶水滚烫,反倒令她心神安宁下来。她看向卫如潜:“妾的想法就是这个,至于其他,就请夫君定夺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一天码六千,我真是突破极限了啊啊啊! ☆、巧言 作者有话要说:  陆大:小鹿你不收我的定情信物,哭给你看! 下面要走一段时间的感情线了,陆大和小鹿的感情会有很大进展,两个人也会有所感觉,慢慢地互相试探对方是否重生,渣男也会在此期间出现。 然后,二哥和小妹的桃花也分别快开了! 总之接下来应该是一个众人桃花盛开的季节了~   温氏陪伴卫如潜这么多年,她的意见自是举足轻重,但卫如潜拒绝的态度坚决,强扭倒也是不妥,卫如潜当下没做决断,只是答应卫如潜,这段时间不再与楼家商谈此事,楼家那边若有疑问,也先暂缓。   卫如潜不喜欢冒险,办事中正,稳稳当当,他希望长子的未来也如他所愿,不求如日中天,但求平顺安康,这也是他偏向楼氏的原因,安稳富贵,他觉得这是楼氏能带给他的。   楼家虽名声一般,但为商人家大多如此,况且也从没有什么过分之举,只是些流言蜚语,他卫如潜也无心择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家,所以才暂定楼氏。   只不过,除了妻子,好像其他孩子们都不甚喜欢楼氏,也只好先放一放。   这天卫如潜难得清闲,中午便得空回家,与全家人在一处用午饭,因为答应了卫知循先不提婚事,气氛倒轻松了许多,连带着熙荷的胃口也好了。   温氏给卫知循夹着菜,卫知循吃得挺香,毕竟因为公务繁忙,好久没有这样安安稳稳地和家人吃顿饭了。   只是吃着吃着,卫如潜看看桌边,觉得有些不对劲,一时也没想出来哪里不对,只是问温氏:“怎么仿佛今日与往常不同?”   温氏一怔:“近日夫君难得回来,今天清闲一回,我自然嘱咐下面人菜式多些。”   “不,”卫知循摇摇头,“好像气氛与往日不同?”   熙荷的筷子停在半空,就听见温氏小心地答道:“是湘荷,她回她姨娘家里去了。”    卫如潜想起来了。这事,温氏是和卫如潜商量过的,当时卫如潜也同意,只不过卫如潜对内宅之事不上心,故刚才一时没记起来这原委,也是寻常。   “这几日,你在外头有没有听见议论我们家的?”   温氏微微摇头:“她姨娘家管得严,也觉得这丑事丢脸,应该不会往外传,更不会随便放她到外头去了,所以这件事,我还没听别人议论过。”   卫如潜满意地点头:“这事你处理得很好,没有畏惧流言,反而显得身正,明眼人一看便知谁对谁错,我想,只要不是别有用心的无聊之辈,就算知道了,也不会用这事刺你,更不会大肆宣扬传到你耳朵里了。”   卫熙荷手一僵,筷子应声落地,引得全家人都看向她,温氏略带责备地看了熙荷一眼:“越活越回去了。”   熙荷面色有些发白,眼神迟疑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卫如潜看出了她的异样:“熙儿,你有话说?”   熙荷仍是犹疑,匆匆地看了一眼卫知循,又低下了头:“父亲刚说过这几天不提那家的事,我还是……不说了。”   卫如潜只有熙荷一个嫡女,待她自然不一般,她又天性温顺娴静,因此深得父亲信任,现在听她这么说,卫如潜放下了筷子:“你说,楼氏?”   卫熙荷微微蹙眉,显得心神不宁,点了点头:“前些天,母亲带霓妹妹和我去为陆家祖母贺寿,楼家小姐也在其中,似乎,对我们家有些误会。”   温氏大吃一惊,熙荷还没告诉过她此事:“楼小姐一个深闺小姐,怎么会接触到这些我们家的私事,还到外头在你面前说呢?”   “我也不知道,楼小姐尚未出阁,显然没有门路从外头听来这事,我想着,许是从她父母口中得知。”   温氏还是不愿相信,前倾着身子追问:“你可确定,真的亲耳听到楼家小姐说的?”   卫如潜抬手拦下了妻子:“你别急,熙儿天性纯良,定不会胡编这些事情来让我们烦心。”又转头对着熙荷,“你不用有顾虑,只把当日楼小姐的原话说来听听,一字也不用省。”   熙荷显得十分为难,不知该如何说:“父亲,不是熙荷不肯,只是这话,实在不太入耳,况且还牵扯到大哥婚事,大家还是就当熙荷没有提过好了,若是因此误了大哥,或让父亲与楼家产生芥蒂,让我如何安心?”   卫如潜听了这话,越发相信熙荷,只是放低了声音安慰她,让她不用害怕,说眼下,还是看清楼家的品行要紧。   熙荷见父亲已深信不疑,便也不再推脱,将当日情景照实复述一遍,只是省去了后面自己威胁楼珠玉的话,这番话,熙荷当日听见便是十分生气,再传到卫如潜的耳朵里,想着自己素日信赖的好友之女竟然在背后这样中伤于自家,震惊之余,更多的是恼怒。   卫如潜肝火上涌,温氏听到里头竟还有嗤笑自己的话,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,坐立难安。   卫如潜怒火中烧,一拍桌子,汤匙应声落地,发出碎裂之声:“想不到楼兴的女儿竟是这样的货色,对长辈不敬,对平辈恶毒,想来,楼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,女儿在外头这样肆意诋毁,胡言乱语,他,他竟还有脸面跟我炫耀他女儿知书达理!”   温氏赶紧帮卫如潜顺着气,劝也劝不下来,她虽然心中也有气,但这种场面之下,还是得有一个人冷静才行,于是只是给熙荷使眼色,让她别再往下说。   卫如潜看出来了,用眼神止住温氏,他的语气到了熙荷这儿,就温柔了许多:“你做得很好,面对他人嚼自家舌根之时,勇于辩驳,替母出头,不错,她还说了什么?”   熙荷抬头,仿佛有些不太确定该不该让父亲知道,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卫知循的方向,没有说话。   但这意味深长的一眼,却一下子让卫如潜刚刚平息下来的怒意又沸腾了起来:“怎么,她还说循儿?”   熙荷赶忙摆手,声音越说越低:“不是不是,她没有说大哥不好,只是说,大哥的事情她家里还在考虑,让我们,不要着急……”   卫如潜一挥袖子,冷哼一声:“哼,她倒是把自己抬得高,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,”又唤温氏的乳名,“清安,你也不必再劝,这话今日我就说在这儿,只要我活一天,我卫家,就绝不会与楼氏联姻!”   熙荷满脸不安,仿佛因为自己的话让父亲动怒,而手足无措,不知该如何是好,可看着卫如潜拂袖而去,熙荷的眼底,却透出欣慰的神色。   如此就好,这一世,楼家这个火坑,大哥不会再跳了。  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出去,卫知循留住熙荷,低声道:“熙荷妹妹,今日你替我说这番话,真是多谢你了。”   熙荷笑了笑:“大哥哪里的话?妹妹不过照实说罢了,又不曾有所夸张,楼家小姐品性不好,不是大哥良配,我瞧大哥也不十分满意楼小姐,现在应该得偿所愿了吧?”   没想到,一句普普通通的话,却让卫知循的笑容僵住了,他恍惚了一瞬:“得偿所愿?但愿吧。”   他的神情变化,全都被熙荷看在眼里,熙荷不由地想起了那日母亲问他是否有心上人时,他那复杂的神色。   莫非,大哥对楼珠玉如此抵触,是因为心里记挂着别人?   熙荷虽说心中有疑,但这是卫知循私事,她不好问,回想上一世,卫知循确实少与外姓女眷来往,但若是一定要说出一人,曾让卫知循有有些许好感表露的话,那应该就是林谧声了。   不过,卫家站在太子一边,而那林谧声却是令贵妃的外甥女,身份尊贵不说,政见更是不同,他们两人,可以说是绝无可能。   只希望大哥不要陷得太深才好,不要刚出了楼家的火坑,又跳进了林家的冰窟。   熙荷前脚回到房里,刚拿起刺绣,卫知遇后脚就走了进来,一只脚刚踏进屋子里,声音已传进了熙荷的耳朵:“今天你这番话可是深得我心,我常在外面走动,知道楼家那两位少爷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,仗着腰间有几块金子,就在京中各大酒楼横行霸道 ,由此推知,那楼家小姐的家教也好不到哪里去。”   熙荷看了他一眼,轻笑一声:“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,怎么不早和父亲说?非得我说了,你在旁边也是干听着,一句不开口。”   “我又不像你,我那些楼家的事情,都是在酒楼里知道的,哪能告诉父亲?至于今天,父亲气得那样,你不还是表面害怕,其实有条有理,内心镇定得很吗?哪需要我开口帮忙!”卫知遇看见熙荷桌上有一个柑橘,便直接拿着吃了起来,口齿都有些含混不清。   熙荷含笑看着卫知遇:“你以为你夸我两句,我就看不出你是害怕父亲了?”说着,又递过一个柑橘给他。   卫知遇一拍脑袋:“对了,光顾着吃橘子了,忘了告诉你,那天那个陆公子,硬要托我带见面礼给你,我瞧着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,就替你收下了。”   说着,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,放在熙荷面前:“就是这个。”   熙荷却没动,责备地看了卫知遇一眼:“我和卫公子是平辈,有什么道理要收他的见面礼?我还未出阁,你怎么好让外男给我送礼?快拿回去还给他,说我谢他一番好意,不用客气了。”   “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,说你肯定不会收下,但是他坚持要送,还笑着说,哪怕就让你看上一眼也好。”   卫知遇手里拿着柑橘,没有手空着,只好把剩下的几瓣全都塞进嘴里,再打开那盒子,口齿难以分辨:“喏,就它。”   熙荷就着卫知遇的手看了一眼,的确精致,是一方小小的印章,上刻着一头雏鹿,四肢趴在地上,仿佛被惊吓了,眼神楚楚可怜,甚是逼真。   熙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,终于明白了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,这印章上那头没长开的小鹿,俨然就像……就像是熙荷那天躲进陆祯屋子时的样子!   熙荷把刻章推回给卫知遇,垂着眸不吭声,卫知遇便只好作罢,想着这个妹妹自从上次病好之后,就一直主意大得很,虽则表面还是那般温驯纯良,可她认定的事,别人再怎样劝说也无法改变其想法。   卫知遇来了之后就一直急吼吼地说这说那,连茶都没喝一口,见那杯里虽还满着,可热气都已不冒了,熙荷便叫水音再倒一杯给他。   卫知遇摆摆手,让水音退下去,一副没所谓的样子,他不爱滚茶,偏偏只爱冷茶,觉得那样爽快好喝,熙荷知他这独特癖好,因而便笑他:“你一看就是个不懂茶道的,这种茶就是要滚烫着才好,晾得冷了,香味都闷在茶汤里头,尝不出来,还有什么意思?”    ☆、乞巧   卫知遇嘿嘿一笑,知道熙荷说的是正理,可是还偏要耍赖,故作正经地说:“人各有道,怎么你的道是道,我的道就不是了吗?你那是热道,我这是凉道,凉以清肠中废热,得清爽之感,恰如大哥走的是正道,我这是歪道一般,各有各的走法,这是一个道理。”   说着,端起茶盏一饮而尽,喝完,把杯底向熙荷一亮,示明一滴不剩。   熙荷忍不住笑出声:“又不是喝酒,你哪里学来的怪样子,”又觉得他方才最后一句有些酸楚,故而轻描淡写地安慰他,“不过,道确有不同的走法,不到最后,谁知道什么是非对错。”   卫知遇牵牵嘴角,眼光扫到熙荷放在一旁的祥云刺绣,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:“姜妹妹呢,她今天没来找你绣花?”   “没呢,也不是天天在一处的。”熙荷回答着,一边就听到隔壁温氏房里的西洋钟,颇有声势地响了起来,那金属相碰之声尤为刺耳,每次听见,熙荷都要心里一跳。   “这钟真是难听,母亲怎么弄了这么个东西摆在屋子里?”卫知遇捂住耳朵,大声抱怨着。   “是杭州那边刚送来的新式玩意,听说宫里时兴着呢,可摆了这么两日实在没瞧出好来,母亲打算过个几日再转手送出去,也好顺手做个人情。”   熙荷被吵得烦心,偏那钟敲得极慢,一下一下之间隔个好久,等了半日,还在那吱吱嘎嘎地响着,熙荷这里离得近,卫知遇受不了这响声,跟熙荷说了声之后就夺门而出,熙荷在后面跟了句:“我送送你,”也不知他听见没有。   午后下着雨,熙荷一掀开帘子,就感到一阵阴冷扑面而来,她屋内有暖炉,故只着单衣,这一出去才感觉到雨打在脸上的湿冷,虽是春夏交替时节,但这气候反复最是让人头疼的。   水音忙抓过一件薄袄子跑过来,披在熙荷肩头,这袄子在暖炉旁烘得久了,热气都窝在里头,熙荷一披上,就感到暖气直往自己脸上烘,水音搀着她进屋后,一看吓了一跳,熙荷的两颊遍布红霞,眼皮也没精神地垂了下来。   这是要病啊!水音慌得什么似的,主子的病刚好,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着了凉,不说自己心里过不过得去,太太那里也有好一顿怪罪的。   熙荷就着水音的胳膊躺到床上,直感到浑身乏力,头晕目眩,把那炭烧一般的袄子脱下来,钻进了薄被中,看着水音心焦的模样,还好生安慰了一番,才沉沉睡去,仿佛病的是水音不是她一样,让水音更是自责不已。   熙荷也病得惯了,虽则不怎么好下床走动,但一日三餐都有人照料着,还免去了晨昏定省,也并不觉得有太多不便,况且她本就喜静不喜动,这多事休息的医嘱正好称了她的心。   只是,这不免就影响到接下来的乞巧节了。   尤其是今年,熙荷马上就要及笄了,及笄前的最后一个乞巧节向来是极重要的,这里头可有好些的讲究,马虎不得。   温氏坐在她床边,温热的手覆上她的额头,感受到掌心的灼热,不由皱了眉:“你身体这样虚弱,到了乞巧节也不知能不能痊愈,那时可如何是好?”   熙荷看温氏满心满眼的担忧,扯出一个笑来:“无妨的,大夫不是也跟您说过了吗?这几天熬过去就能彻底地好了,哪用担心乞巧节的事?”   温氏拍了下她的手背:“大夫说的哪是这个意思?他是说,若是这次的药有效果,这几天就能起色,”说着,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,可是若是身子实在受不住,这乞巧节我看还是……”   “我会去的,”出乎意料地,熙荷竟打断了温氏,“我的身子,我心里是有数的,母亲不用为我担心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   熙荷之所以这么执着于乞巧,就是因为上一世,她也是因病没有去参加拜织女的活动,而上辈子她的姻缘,似乎就是后果。   而这一世,她虽百般小心,却还是不经意病了,也许人在想要改变自己命运之时,格外寄希望于漫天神佛。   温氏见熙荷坚持,也就随她了,到了七夕那日,虽然熙荷还没完全好,刚站起时,头还有些晕眩,但好歹是能下床了。   她是一定要改变命运的,说她迷信也好,偏执也罢,只要有一丝丝关联的可能,她都不想错过。   帝都的规矩是,未出阁的少女,都是由母亲领着过节,或是在自己家中过,或是三两家族聚在一处过,卫家人丁不盛,先前卫湘荷没走的时候,家里也只有四个女眷,实在冷清,故而往年里,温氏都是带着她们到姜家去的,姜家也是个多男少女的,这样大家聚在一起,人多,两家也素来亲近,故而主家客家都不尴尬,显得有节日的烟火气。   但是今年不知为何,姜家在这冷热交替的时节,接连病了几个,就连素来身体强健的姜慈也有些头疼脑热的初期症状,姜家主母更是在床上躺着就起不来了,虽是也按照惯例,给卫家送了帖子请着一起乞巧,但温氏当然也看得出姜太太有心无力,自然不好麻烦人家了。   只好就在自己府中过了,只是今年是熙荷及笄,本应盛大些才是,却是委屈了她。   谁知,就在温氏开始布置起来的时候,却收到了陆家的请帖,往年乞巧,陆家主母也是请过温氏的,只是温氏都已先答应了姜夫人,故而才婉拒了陆家,后来渐渐地,一年一年,陆家也就不再送请帖来,算算上一回收到陆家请帖,已经是隔了三四年了。   也不知今年陆家怎会心血来潮,再送帖子来,但正好合了温氏心愿,陆家门第高贵,重礼仪,年年乞巧都办得好,熙荷及笄前最后一次乞巧,想来也是差不了的。   于是就应了下来,七夕那日,熙荷一早便梳妆打扮,这和上次的寿宴不同,这是单纯的少女集会,气氛轻松,几家人都是有交情的,不比上次那般人多而杂。故而熙荷便挑了一身淡粉烟纱散花裙,又让水音折来一枝新鲜挂着露水的白兰,□□发中,左右看了看,调整了几次高度,才算满意了。   整个人被这枝点睛的白兰衬得清丽脱俗,天然雅致,熙荷与霓荷结伴去见温氏,路上碰上卫知遇,冲熙荷看了又看,直到走远,还忍不住回头,惹得霓荷都在一旁轻笑出声。   陆家对乞巧向来是讲究的,更何况今年还有个及笄的,相较往年还有些不同,熙荷原本是想低调的,结果陆家几个小姐知道她今年及笄,纷纷围上来祝贺,一时之间,那些原先知道的不知道的,都上来和她聊上两句。熙荷本还有些体虚,来的时候坐轿子还恶心了一会儿,没想到,到陆府之后笑了几回,竟然好些了。   约莫二十几个小姐三两成群,围在各处说说笑笑,这难得的节日,终于没有祖母□□母坐镇压着,太太们又都远远地聚在一处聊着家常,无人管束 ,面上终于多了几分应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烂漫,笑意也时不时覆上嘴角。   霓荷本有些胆怯,但被熙荷介绍了几回之后,也觉得今天这场面与往日的各种宴会有所不同,小姐们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诚挚,便渐渐地也放开了。   陆五小姐陆媛是其中最小,却也是最为外向的,她还只有六岁,说话奶声奶气,不知怎么就和熙荷看对了眼,抓住熙荷的手就不肯放了。   陆五的姨娘走上来对熙荷陪笑,说:“孩子小,不懂事,看到姑娘这模样就喜欢得不得了,姑娘若是嫌她烦,我抱走就好了。”   熙荷揉着陆五肉肉的小手,指根处凹进去十个浅浅的小坑,捏一捏,细细软软的,哪里舍得放开,对那王姨娘笑笑:“媛儿可爱,我喜欢还来不及,哪里会嫌她烦。”   有嬷嬷从外头推门进来,笑得满面春风:“太太姑娘们,都外边请吧!针和面盆等一应物品都齐全了,今天可定要验出个最巧的来。”   几十个女眷有说有笑地走到外头廊上,陆五算个小主人,小短腿“登登登”地第一个跳到桌旁,这桌子露天放着,上头就对着一轮明月,银光璀璨,皎洁若玉,王姨娘刚想把她拉下来,教她长幼有序,却看到陆夫人笑着看陆五,竟没有不满的样子,也就松了口气,由她去了。   陆五耐不住性子,左挑右选拣了几根最小的,小心翼翼地投进面盆里,只听轻微的“扑通”一声,众人都凑上前去,想看看陆五投出了个什么来。   就见陆五僵了僵,沮丧地转过身来,垂着头忍了两秒,突然拽住熙荷的袖子,“哇”一声哭了出来。   熙荷就站在她身后,凑上去一瞧,只见月光之下,水中针的影子细如浮丝,飘飘悠悠,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了一般 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下面是史上最长的煽情表白版嘉言有话说,重点在最后—— 首先,1、本章前面几百字移到前一章去了,小天使都看到了吧? 然后,2、终于码了一章没有丝毫勾心斗角戏份的,不知道客官可满意否?   其次,3、话说感觉自己的文风真是千变万化,完全取决于我一小时之内的心情,码这章前半章之前在补琅琊榜,感觉心情特沉重,不自觉地对话就甄嬛风了,结果后半章又变了回来,好心虚啊,小天使们喜欢哪种呢? 最后,还有一件事,蠢作者犹豫了很久,不知道要不要在有话说里告诉大家,其实知道了这事我还是很难过的,在外面看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,来回确认了好几遍,差点老泪纵横,后来想想,还是觉得怎么都应该对大家坦诚相待,不能因为怕掉收就瞒着天使。 这件事就是,可能是因为涨收相对缓慢,也可能是因为暑期大小神扎堆开文,又或者是两者兼有,总之,这周这篇文被轮空了,所以,接下来的一周可能放慢更新速度,这一周,到9.1之前,可能是三四天一更这种。 但是,天使不要担心挖坑不填的问题,我手头是有一定存稿的,而且这篇文目前暂定是20W+字,只要有一丝丝写下去的希望,我就至少会让男女主HE,让这篇文完整。 毕竟,熙荷是我闺女,她还有这么长路要走。   最后,相逢是缘,多谢贡献收藏评论的各位,鞠躬~【这么表白真是好害羞…… ☆、咫尺 作者有话要说:  迟到的对手戏童鞋~   针影细若浮丝,或者粗若棒锥,都是非巧的表现,非巧,即拙,陆五使起性子,扒着熙荷的袖子大哭起来,王姨娘赶忙抱走了陆五,连声对熙荷道歉。   熙荷换了个角度看那面盆,笑了,招手叫陆五过来,陆五受了打击犹犹豫豫的,挪到熙荷身边,顺着熙荷手指的角度看过去,顿时眉开眼笑。   刚刚陆五看的那个角度,几根针的影子四散着沉在水底,所以才看不出个形来,熙荷这么一指,陆五再眯着小眼睛看过去,那影子分明是个剪子!   “五姑娘将来定是个心灵手巧的!”大家围着夸陆五,弄得小女孩都羞了,两手遮着脸,“咚”一声磕在熙荷腿上。   小姑娘就是这样,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。熙荷看众人一个一个都投过了,自己也想试上一试,就挑了个周围人不多的面盆——她可不想投出个棒锥被人看见,那时可就难保自己换个角度也能看出剪子来,就想着速战速决,随意抓了一把针,撒进浅浅的水里。   水面轻轻颤了颤,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,白月光之下,水面仿佛镀了一层银,上面五根针均匀排布着,针头向外,针尾合在一处,严丝合缝,几乎像是人特意摆出来的一般,盆底,明晃晃地映出一朵绽开的花。   陆五偷偷凑过来看她的,好不容易爬上桌子,一瞧,就忍不住叫了一声,能真正投出花形的少之又少,倒是不少针尾没合上,或有一根两根直接在外头的,别人为了安慰她,也就把那说成是花形,因为那寓意实在好,哪怕是自我安慰也好。   那寓意是,极富极贵,万人之上,荣宠终身,其实,真正的花形哪是那么容易的?但眼前熙荷这个,就算再挑剔的眼睛来看,也找不出瑕疵来,就是货真价实的花形针影。   陆五刚喊出来,就被熙荷一把捂住嘴,谁不知道万人之上是何含义?且不说别的,万一不准,这预言却传出去了,可不是叫人看笑话吗?   幸好,这小孩子记性跟金鱼似的,很快就有别的新鲜事吸引了她的注意,人潮缓缓向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流动,那里不时传出惊叹之声,显然又是哪位小姐投出个吉兆来了。   人们重重叠叠地围着那中心,熙荷不喜欢跟人挤,就在一边等着人群何时失去兴趣,自己好趁虚而入,陆五已经挤进去又被挤出来了,脸通红,手舞足蹈地向熙荷报告:“稀奇得很,那里面不知是哪家的姐姐,投出个针影活脱脱像极了鸟儿!”   鸟兽?那寓意自然也是吉祥的,预示着一生波澜壮阔,见识无穷,所行皆为奇举,所遇皆为奇事,所幸一路总能逢凶化吉,祥瑞伴身,也算是极令人羡慕的一种活法了。   等到人群渐渐散去,准备去坐游船了,熙荷才看到里面那位的尊容,结果没想到,这位还是个旧识,更巧合的是,不仅如此,她还是卫知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。   林谧声。   刚才在偏厅时,熙荷一直没有看见她,想是一直站得远了,所以她也是刚刚才知道,原来林谧声也来了。   不过,回忆起上一世的林谧声,只能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罢了,就算真的与卫知循有过那么一段悸动,最终还是服从理智,选择了康庄大道,怎么也和那寓意不相称。   看来这投针验巧也就是娱乐罢了,那寓意果然当不得真,就说熙荷母仪天下这句,就是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了。   这么想着,熙荷很快就忘记了此事,跟着众人上了游船。   这游船是陆家自己买下的,极大,据说皇帝在帝都微服私访时,就是坐的陆家的船,和这艘一样大小,当时,皇上可是大臣嫔妃太监丫鬟侍卫等带了浩浩荡荡一队,约摸百来号人,这船装下也是游刃有余的。   若是光他们二三十个女眷,坐这船就太奢侈了,而且不必,太空旷了反而没有节日气氛,大家兴致也缺缺,故而为了多添些生气,陆太太还特意叫上了府里几位公子,各自随意带上朋友,既是游湖又是聚会。   因为船上多是未出阁的女客,碍于礼数,自然不好和外男在一处,故而船中央隔了一道垂帘一道屏风,意思是,整艘船分成两部分,各自为乐便是。   可谁都知道,垂帘屏风,自然是隔着视线却不隔音的,也不知是否陆夫人刻意为之,抑或是乞巧习俗,竟就听之任之,自己带着太太们上了楼,而楼下甲板,就交给年轻人们去自己照料。   大概因为是七夕吧,姑娘小伙们格外放得开,往常那些谨慎缜密的言语,刻板无趣的礼节,都被抛诸脑后,而这隔着的两道屏障,不但丝毫未影响到两边的交流,更是因为看不见样貌,不知对面谁是谁,对面也不知自己身份,故而无论尊卑长幼,都格外放松惬意,相谈甚欢。   霓荷被这氛围感染,但到底小心,还是先试探下对面,所以只是耳朵轻轻贴上屏风,手指屈起,轻叩三下。   对面就果然有了回应,似乎是个斯斯文文的公子,言语间还略有稚嫩紧张,大约也是不常与同龄女子说话的,听到对面那轻微颤抖的声音,霓荷本来忐忑的心反而放下了,竟一下子笑出声来,对面那位大窘,更加局促不安了。   熙荷看霓荷玩得尽兴,自己就在甲板的坐垫上上坐下,双手环膝,背倚着屏风,下巴搁在膝上,头上,一轮明月高悬,看顾着九洲大地,洒下的银辉神秘而深沉,包裹着熙荷,包裹着这巨大的游船,也包裹世间万物,宇宙洪荒。   就听见一屏一帘之隔的身后,低沉的声音穿透空气:“卫熙荷。”   猜出他是谁并不难,卫熙荷仿佛被夜色灌得沉醉了,只是不愿去想,顺应心意,唇角一扬,只是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哑,是前面伤风的后遗症:“陆公子。”   仿佛再自然不过。她感受到,背后有人靠在了屏风的另一面,两个人的体温同时透过帘子和屏风,传递到对方的背后,极有默契。   陆祯随意地坐在垫上,却如同坐在高凳华椅上一般清贵自然:“你生着病?”   “快好了,多谢挂心。”   “今日府里很热闹,是投针验巧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你投出了什么?”陆祯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,居然要费心和姑娘搭话。   “不过是双草鞋,我早知道,我就是天生劳碌命。”熙荷扯了个谎。   陆祯仿佛轻笑了一声:“心灵手巧,贤妻良母,你可不知多少丢出棒椎的,还羡慕你这双草鞋呢。”   熙荷被逗笑了,那倒是,自己每年乞巧,最害怕的就是当众丢出个棒椎来,那她还见人不见了?   “你今年及笄?”“是。”   “再过一月?”“是……你怎么会知道?”熙荷无语,卫知遇都快把家底都抖出去了。   “我生来就知道。”   “噗!你扯谎也扯得认真点啊。”   不知是不是错觉,熙荷觉得背后的声音顿了一顿:“是真的。”   陆祯喉结动了下,身后,就是他所爱少女的温度,那么近,又那么少。   他知道的何止她的生辰?他还知道她家庭的一切,知道她未来何时订婚,和谁订婚,知道她一年之后会嫁给他,婚礼盛况空前,更知道她两年后被他禁锢,六年后被丈夫带上战场,绑在万军之前,兼作靶子和盾牌。   如果他告诉她一切,是不是就能阻止一切?   陆祯微闭着眼:“熙荷,其实……”   四个字刚出口,一声砰然巨响!   整个甲板都在震动,熙荷惊呼一声,双手赶紧点住地,撑在身体两侧,压低重心,可随着甲板的倾斜,身子还是慢慢向一侧滑去!   偏偏这时,也许因为久病,也许因为久坐,一阵酸麻从小腿传来,她颤抖得厉害!   膝盖一软,顺着船的斜度就坐了下去,甲板还在继续倾斜着,熙荷意识到,自己选的这个位置真是巧得很,恰恰是最靠近甲板边缘的,一失手,就会滑落河中。   就在快失去平衡的那瞬,一股大力从后面一把拽住她,生生把她拉了回来。   船上一片骚乱,惊叫不迭,熙荷的身子却不再随船身晃动,那只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臂,直到船员出来解释,是碰了块河底暗石,船身完好不必担心,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。   “疼。”熙荷五官都挤到了一处,疼得直抽冷气。   “哪里疼?是撞到了哪处?疼得厉不厉害?”连连发问。   “右手臂,不是撞的,是你箍的……”   闻言,陆祯才终于松了力,收回手。   熙荷这时才发现,陆祯刚刚及时拽住自己,竟是一拳砸破了布面屏风,因此,此刻自己背后有一个大洞,不知为何,熙荷感到一种莫名的尴尬。   “谢谢你。”声音有些僵硬,连熙荷自己都能听出来了,更别说陆祯了。    ☆、仇家   熙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刚才的意外让她的防备又醒了过来,本来陶醉于七夕夜色中的一船人,此刻也都静默不语,仿佛几秒钟前还真实的梦境,“砰”一下子就破碎了。   刚刚被陆祯拉住的手臂,皮肤上已经开始泛红,连带着骨头都从阵阵地疼起来,熙荷感觉全身冰冷,唯独那块皮肤灼热着,她下意识就想离开,于是道了声谢便落荒而逃,却在转瞬间又被拉了回来。   “等等,你及笄那日,会去清泉山?”   熙荷不知道他想做什么,也不回答,只等他松手。   “听着,不要去,如果你一定要去,我到时也会去,你考虑考虑。”   熙荷低低喊了声痛,趁他一松力道,就赶紧挣脱了跑开,离那危险的屏风远远的。   熙荷脑中一片混沌,刚才的惊险让她心跳得厉害,久久不能平息,但现在,更让她感到害怕的,却是背后刚刚救了她的这个人。   她早有感觉,这个人有问题,虽然每一次见面似乎都合乎情理,但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,未免也太高了,直觉告诉她,这个人就是冲着她来的,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,明明上辈子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,但她这一世的一些选择与上一世不同,大概是因为这个,所以才会冒出来这个人吧。   熙荷之所以突然防备起他来,是因为刚才被他一把拉住的时候,他的力道太过霸道,就算是为了救人,这几乎要捏断人骨的力道,也未免太过了!   她回想起在茶楼见的第一面,他眼神中就有莫名的情绪,仿佛溺水之人看着稻草一般,害怕失去,方才,他又不惜差点捏断她的手骨,也要拉住她。   没有人喜欢浓烈到让人害怕的感情,尤其这感情还不知缘由,毕竟,哪有人会对初见之人有这般的眼神啊?   熙荷起了薄薄一层冷汗,喉头一痒,扶着船壁咳了起来。   这样的人,还是敬而远之为好。   回家的路上,温氏在船上受了惊吓,实在累极了,倚着靠背闭眼小憩,熙荷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那块红肿的地方,轻轻摩挲着,一看就是满腹心事,而霓荷心里却有如一团乱麻,有些酸又有些甜,像有棵种子从泥土中钻出来一般,她想和熙荷说说话 ,可是看见熙荷的模样,似乎不想说话,又害怕被温氏听见,只好作罢。   这次乞巧,在卫家两个少女心中都引起了不小的波澜,而她们后续的命运,也都是从这次乞巧延伸了开去。   一个月后,熙荷及笄。   按规矩,自然是要去清泉山上香的,这是家里第一个及笄的闺女,还是自己的亲女,自然要隆重盛大,上香的事情也不能有纰漏,姜家和卫家是世交,姜夫人和温氏素来交好,姜慈和熙荷更是闺中密友,上香一事,自然要邀姜家母女同往,也算是郊游踏青了。   上辈子的熙荷,人生就是从及笄这天开始扭转的,从此顺理成章地走上一条不归路,因为就是在这一天,她再次遇到了那个祸害她一生之人。   想到这儿,熙荷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,白皙的手背上,隐隐显出几条青色的痕迹来。   熙荷今日是头一遭结发,不再是少女散着的小髻,而是将头发束起,簪了一个素净的白玉簪,熙荷本身就气质温婉,如今簪了发,更是褪了几分稚气,那种骨子里头的闺秀气质也就显露了出来,整个人白璧无瑕,清雅美丽。   温氏看了看她的簪子,摇了摇头:“这白玉簪虽也是好的,到底太素了些,我知道你不像别的女孩子,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,但今日你及笄,是件大事,还是打扮得鲜亮些好。”   熙荷点了点头,就看见温氏从自己头上慢慢地取下一根梅花纹蝴蝶流苏金簪,为熙荷把发放下,细致地替她重新簪好,虽说是金簪,但却因其工艺精湛,故而不显俗气,梅花纹与簪尾的蝴蝶相得益彰,一个雅致,一个美艳,熙荷左右照照镜子,这金簪果真比白玉簪还要好些,衬得人气色鲜妍,更适合及笄这日子。   温氏拿过了她那根白玉簪,笑着说:“你喜欢这样纯素的,倒像我似的了,你们女孩子年纪轻,就该重些打扮,况且你天生白皙,挑颜色也占着好处,不用拘谨着就选那几样,正该多试试别的颜色。”   说着,就叫过水音,帮着把那白玉簪簪在自己发上,又教着熙荷挑了挑衣裳,择的都是款式颜色上有些新意的,熙荷穿着,与往日的感觉不同,倒略微有些不自在。   但见了同龄的女孩子们,霓荷姜慈都说好,因她素日打扮更重气质,大方便好,今日这一身,倒显出她面容姣好,品貌精致来了。   到了郊外,外面人烟渐渐少了,马车里的少女们,尤其姜慈,性子还没磨好,耐不住这舟车劳顿无事可做,偷偷掀了帘子往外面瞧,只见清泉山的轮廓已在眼前,不高的一座小山丘,帝都附近地势平坦,少山,故而周围城镇想上山踏青,都是选这清泉山,在这附近也是有名气的。   姜慈半个脑袋探在外头,远远地就看见另一辆马车,也不把头缩回来,只是摸索着拍拍熙荷,指指前头。   熙荷坐在当中,看不见窗外的情景,霓荷坐在边上,将帘子掀了一角望了一眼,就看见那马车有些熟悉的,像是相识人家的,但近些日子又不曾见过,故而一时也想不起是哪一家的。   姜慈霓荷二人猜着那马车里坐着的人的身份,两人都觉得眼熟,却就是说不出个名字来,熙荷听二人描述,猜出了大概,心里一沉,问:“那马车夫的样子你们可看得清?”   姜慈又憋着劲往外伸了伸:“那车在我们前面,看不见车夫正脸,只是那车夫似乎背有些驼,还秃着顶。”   又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熙荷:“你怎么连人家车夫都认识?”   熙荷撇撇嘴:“我哪里说我认识了,不过京中相熟人家惯用的车夫,见多了我也有眼熟的罢了,我看你们瞧了这半日也没认出来,就想从车夫上找找线索,只是这个人我倒没印象。”   姜慈嘟哝了声:“不是还不认得?”   熙荷没应声,哪里是不认识?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,驼背秃顶,骨瘦如柴,一直是程恪的车夫,后来不知哪里讨好了程恪,竟被他一步步爬上去,最后作了程家的管家,把当年作车夫时得罪他的人一个个往死里摁,而当年,熙荷被软禁期间几次想逃回娘家,也是被他发现,扔回了屋里。   熙荷死死咬住了下唇,直至血色褪尽,下唇惨白一片,果然是程恪,他也来了!   程恪出身将门,小时候和她们卫家是邻居,和熙荷也算是青梅竹马,只是后来虽父亲外调去了边塞,一直没回来过,所以姜慈霓荷觉得马车眼熟又叫不出名字,也是正常,就在最近,程恪父亲程安又被调回京中,接管皇城军,程恪也就随父回来了。   今日,正是程恪携母踏青,也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熙荷。   到了地方,熙荷慢慢地下了马车,显得不很高兴的模样,不过这情绪,除了同样细腻的霓荷,再没旁人看出来,霓荷偷偷撞了下她的手肘,示意关切。   熙荷笑着叹口气,也没说什么,只是虽众人向前走去,这时,温氏和姜夫人也已经看见前头的程夫人了,走上前相见,程夫人一回头,先是一愣,后来才想起是京中的故人,也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。   程夫人一眼就能被看出,是在边塞风沙之地待过的人,面皮不如温氏她们细致好看,差不多的年纪,已是面色黑黄,满面沟壑,有些沧桑老态了,温氏轻轻拍拍她的手臂:“这些年,你在那里受苦了吧?回到京中就好,我前两日听说程大人调任回了皇城军,还想着不知何时能见你一面呢,没想到这就见着了,也是巧。”   三位夫人郊外巧遇,寒暄了几句,就分别把各自的孩子叫过来相见,程恪也是在边塞待过的,却与他母亲不同,还是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,一看就知在外面也是被护着。   他原先和熙荷交情甚好,两家甚至半是玩笑地说过要给他们订亲,后来幸好被卫如潜以年纪还小为由拦了下来,此刻,程恪在这三个女孩子当中,眼睛不住地往熙荷身上觑,熙荷心生厌恶,以前也不知是图个什么,竟还迷他迷得不行。   程夫人把程恪拉过来,一个一个给他介绍,从左边姜慈开始:“这是姜妹妹,这是卫二妹妹……”到了熙荷面前,故意顿了顿,神神秘秘地堆着笑,指着熙荷道:“这是你熙妹妹,你们以前最好的。”   程恪面上笑得温润,眼里仿佛是藏不住的惊喜,亲亲、热热叫了声熙妹妹,像极了话本里才子佳人的重逢场景。   只可惜熙荷没领情,半点笑意也没勉强给他,只叫了声:“程公子。”   那语气里,就是不想和他攀亲戚的意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放心,会好好虐程渣男的,大家是想看他早点倒台呢,还是留着后面慢慢虐、一点一点虐?    ☆、相救   熙荷的脸色淡淡的,叫人看不出什么来,却总也算不上热情,温氏察觉了些端倪,在旁边笑着打圆场:“小孩子就是这样的,小时候好着,长大后许久不见就生分了,我这女儿是这个性子,就算及笄了也是如此,怕是改不了了。”   程夫人面露惊讶:“这都及笄了,这么快?上次见她的时候才只有这么大一点呢!”一边拿手在腰上比划了个位置。   程家外调的时候,熙荷是八岁,如今已隔了七年了。就听程恪突然来了一句:“熙妹妹应是今日及笄吧?”顿时弄得大家都看向熙荷。   上一世的熙荷,听到这话时像所有少女一般,颇是悸动了一把,可现在,熙荷倒没有惊讶,只客套地说了句:“劳公子费心记着。”   一个叫妹妹,一个叫公子,两者态度的反差再鲜明不过,程恪面上温和的笑有些挂不住了,但还是维持大哥风度,岔开话题,引着大家往上面走。   熙荷步履轻快地拾阶而上,背影曼妙窈窕,脖颈纤长白皙,程恪装作无意地抬头看她,不是很明白,为什么过了八年再相见,她的态度如此冷淡,甚至,还有些敌对?   熙荷没心思猜测他心中的万般思绪,只是仔细想着该如何躲避上一世的困境。   他们的“缘分”,起自熙荷及笄的这一天,闺阁贵女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熙荷也不惯走这山路,因此及笄这天,迈步稍急了些,就一个踉跄崴了脚,程恪心慕卫家势力,自然求之不得,发挥了他温润体贴、令人如沐春风的特质,在熙荷行动不便的日子中,对她嘘寒问暖,两人便是如此成了两家家长眼中的“有情人”,从此一切顺理成章。   因此,熙荷一路上都尽量走得极是小心,可没料到,仍是绊了跤。   原本是因为程恪走在前头,熙荷便远远地隔开他,让霓荷陪母亲走,自己、姜慈和姜夫人走在最后,谁知,这程恪看熙荷她们跟不上,所幸放慢了脚步,一点一点地走到了温氏霓荷的后面,时不时回头和姜夫人讲话,眼睛却总时不时瞥着熙荷。   他那样子太过明显,就连姜夫人也有些察觉,不动声色地隔开了程恪的视线,程恪才略有收敛,表面上仍是温温的,内里却因为被姜夫人发现而有些羞恼。   熙荷边走着,又向外头挪了点,谁知这路边上一丛丛的野草竟是虚生着的,从崖壁上长出来,熙荷看那一片绿色,只当离崖边还有些距离,谁知,竟一脚踏空!   转眼间,熙荷半个身子都在崖下,温氏一回头,惊得叫起来!   熙荷堪堪抓住崖边上一块石头,才勉强挂住自己,没立刻掉下去,姜慈反应快,一把冲上来抓住熙荷的手腕,可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,腕子里没劲,扯着扯着,非但未把熙荷拉上来,自己还有被带下去的征兆。   不过即使如此,姜慈也没有放手的意思。霓荷也赶忙上来拉住姜慈,才稳住了下滑趋势,可两人力气还是有限,熙荷找不到借力点,就如此被荡在空中,脚下,是不见底的山谷。   程恪见状,也要上来拉熙荷的另一只手,熙荷此时,左手被姜慈拉着,右手扳住石头,程恪试图把熙荷的右手掰开,却意外地困难,向前一看,熙荷的不信任就挂在脸上,拒人千里。   她,宁愿相信手头看得见摸得着的石头,也不相信自己?   就在程恪怔住的一瞬,一只手从旁伸出,强有力地握住了熙荷的手腕,把她拉了上来。   姜慈霓荷累得脱力,耗在崖边上这么久,任谁都受不住,一下子松了口气,若不是面前有外男,恨不得径直靠在树上顺顺气。   熙荷艰难地活动着手腕,方才,手臂磕在崖边上,大约是压迫了经脉,整个手掌和腕部都麻得没了知觉,整个人还有些晕眩,只看见面前的背影,恍惚间那么熟悉。   耳边仿佛还回响他一月前的话:“若你一定要去,我也会去。”   陆祯,他果然来了。   这段时间里,他与她仅见过寥寥几面,却已是两度相救了,也不知是劫因他而起,还是因他而解。   温氏冲了上来,拉着熙荷的手,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,也是被惊着了,眼里的心疼不言自明,熙荷柔声安慰着母亲,好一会儿,她才渐渐止住了。   温氏拿帕子拭干眼角,平复了情绪,想起什么,又转身谢过陆祯,顺便微眯着眼睛,快速地打量了这个青年一番。   在温氏的眼睛里,陆祯眉目极清俊,气度也是风雅无双,若是温氏在年轻的时候,那是定要为这位心跳上一跳的,但现在,到了温氏这个年纪的,看到出众的青年,就总是要往儿女婚事上想想的。   只是陆祯这皮相太好了些,简直像个仙人,让人不放心。她觉得,过犹不及,这级别太高的,她还不相信熙荷有能力消受。   相较而言,温氏还是欢喜程恪,毕竟程恪中庸稳当,看着老实温柔,皮相虽不算顶好,倒也不差,以她的经验来说,这样的人不会出大错。   当然,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。   陆祯冲几位太太行了一礼:“在下陆祯,途经此处,多有打扰。”   温氏笑着说:“哪里哪里,你可是帮了大忙!”又叫过熙荷来道谢,见陆祯没有点破的意思,熙荷便也装作不认得他,礼貌而生疏地道了声谢。   陆祯和几位太太寒暄几句,姜夫人便邀请他一路同行,陆祯原也就是为着熙荷而来,假意推辞两句,自然也就应了下来。   除了程夫人,温氏和姜夫人都是了解陆家的,一听陆祯说是陆家长子,便都笑着点头,程夫人多年不知京中故事,但这陆家,她也是听说过的,眼前这位看着品貌不凡,想也不是个等闲角色。   再看身后自己的儿子,光芒就被这位不速之客压下去了,程夫人心中自然不平,但也不敢说什么,只随着温氏她们向前走去。     从太太们的反应中,程恪也看出了陆祯身世显赫,出身不凡,似乎是个厉害的,也许对自己未来有所帮助,他初来帝都,根基不稳,自然能拉拢一个是一个。   于是赶紧弓着腰见礼:“这位兄台,小弟程恪,先前随父出边,对京中事务不甚了解,初来乍到,今后还请多提点着些。”   陆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,程恪只当陆祯没听见,迈着大步追上陆祯,再次笑着介绍了自己一遍。   这次陆祯倒是有反应了,停下来,就这样望着他,四目相对,看得程恪心里直发怵,几乎要怀疑自己得罪过这位了。   就见他轻轻一笑,说了句:“不。”   程恪愣在当下,不敢置信,都忘了往前走,转眼间,等他回过神来,已经只能看见陆祯的背影了。   以程恪的经验来看,这是不可能的事情,对,一定是听错了,他与这位爷素昧平生,人家再如何清高,总不至于这么直白,想了想,他觉得陆祯说的一定是——不必客气。   程恪落在后头,小跑几步追了上去,赶到陆祯身边,似乎还想套套近乎,可刚开口,便被陆祯打断。   “你刚才,差点害死卫姑娘,你可知道?”   陆祯看了他一眼,毫不客气:“那石头不稳,你看不出来?犹犹豫豫优柔寡断,莫非是存心?”陆祯语气间没给他留分毫余地,责怪不言自明。   程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,他当时,看见卫熙荷眼里的莫名厌恶,的确是犹豫了。   这句话,被前面的程夫人听见了,面露尴尬,偷偷瞟了眼温氏,见没反应,才放了心,只是儿子都没反驳,自己当然不好护短,只得装作没听见。   程恪皱眉,在陆祯面前,他自觉有些底气不足:“不管如何,我是好心。”   陆祯冷哼了一声,并不理他,极自然地走到程恪和熙荷之间,隔开了他们。   熙荷微微偏头,看见身后余光里的陆祯,与自己始终保持着同样的步幅,平定下心中纷杂的情绪,强作欢笑,与姜慈霓荷她们聊起了闲话。   姜慈爱制蔻丹,正扬着手指头,对着太阳给两人看颜色,那红得艳丽,显得娇俏可爱,点在姜慈小小圆圆的指甲上头,着实好看,姜慈左看右看,自我欣赏得停不下来,觉得这指甲怎么都漂亮。   姜慈一手拉着霓荷的手,一手拉着熙荷的手,对着阳光眯起眼睛,细细地瞧。   只见霓荷十指尖尖的,指甲上染的是那种精致的妃红色,不像姜慈那般艳,却也别有特色。   再看熙荷,颜色就更淡了,也不知是什么花的汁液染的,仿佛只是薄薄的透明一层,若不是仔细看,还不一定看得出来染过。好在,熙荷的指甲端正纤长,色泽柔和,衬得蔻丹也晶莹剔透。   程恪初来乍到,想融入这帝都名流圈,便当的法子,就是先与身边这几位贵女打好交道,里头原是熙荷与他交情最佳,但刚刚她那眼神,让他有些退却之意,不如讨好另两位,也是一样的,还少受些挫。   于是,程恪便凑上前去,掂量着用词笑道:“若我说,熙妹妹这个就有些过素了,倒不如卫二妹妹和姜妹妹的有朝气。”   一句话,引得陆祯的目光落在了程恪身上。 ☆、姻缘   姜慈听见恭维,自然高兴,程恪见姜慈似有得色,觉得找对了方向,便再接再厉。   “尤其这姜妹妹的这蔻丹,颜色鲜亮,家母也爱染这种色的,我见得惯了,一看便知是带露水的凤仙染的,卫二姑娘这个也好,涂得匀称,要我说,熙妹妹,你这回可落了下乘了?”程恪咧着嘴瞧熙荷,希望瞧出些尴尬失落之色来。   程恪印象中的高门贵女,是个个勾心斗角,处处掐尖争先的,因此,他觉得捧高踩低便是投其所好,至少这一番话夸了两头,算来,还是利大于弊的。   不过可惜的是,他算错了这几位姑娘的性情。   本来几个姑娘没想怎么认真比评,程恪倒先凑上来说了一通,语气里捧谁贬谁即是明显,姜慈先前听他夸自己两个,还挺受用,谁知他竟越说越认真了起来,也听出些不对头来,霓荷心思细,她想到熙荷先前对程恪不冷不热,便知道是程恪记仇,故意旁敲侧击刺她几句。   不过这人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,霓荷本还对这位边塞回来的公子颇有好奇之意,而且他还是将门之子,自然应豪迈些,英气慷慨,哪知道竟是这么个样的,九曲回肠一般,讲话弯弯绕绕,好不爽快,眼下就没再给程恪什么好眼色。   程恪看姜慈霓荷没接话,神色也不像是高兴,就隐隐觉得不对劲,再看熙荷,正双臂交叉身前直视着他,目光里没有他想看见的情绪,反倒似有戏谑,让他一时失语。   程恪是个看得出眼色的,一看形势不对,当即设法补救:“当然,熙妹妹也甚好……”熙荷早就收回了手,程恪说着,动作间竟似是去抓过她的手指,结果还未碰上,手背便一阵疼痛。   转头一看,陆祯神色如常,仿佛打落程恪的手再自然不过。半晌,他轻轻抚平了袖口褶皱,方抬眉,道了句:“是么?程公子今日这般,莫非是想作帝王?”   程恪闻言失色:“陆兄,此话怎讲?小弟绝无此意!”   陆祯冷眼看程恪:“佳丽万千,任君拣选,朝喜暮厌亦好,始乱终弃也罢,但凭你心。就如你今日这般,此时捧这位,彼时赞那位,敢问公子,可曾得偿所愿,享得帝王选妃之快意?”   说罢,也不等程恪答话,径自朝前走去,程恪一人在众人后头,笑容僵在嘴角,眼中作出的讨喜光芒渐渐收敛,眉头也皱了起来。   就算熙荷再不愿承认,陆祯方才这话,确是解气,不过,熙荷心里紧绷着戒备陆祯的弦却并未有所松动。   太太们走得慢,此刻已被年轻人甩下了一段,温氏念着女儿们和外男在一处,虽然人多,到底放不下心,便暗自加快了脚步,到前头看看,就见女孩子们走在最前面,后面陆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也是合礼数的,至于程恪,则是一人走在最后。   见女孩子们聚在一处,温氏就放心了,到了个岔路处,温氏指着孩子们径直往上头走,走了这一段路,温氏也有些疲了,熙荷霓荷便上来一左一右搀住她,程恪见状,也在原地等了会儿,等母亲和姜太太跟上来,笑着扶住自己的母亲,引得姜夫人一阵羡慕。   这山路说远也不远,每年上山上香的贵妇人们不少,若是山路太陡太长,自然不合适,因此再走了一段路,绕过一道弯,清泉寺便出现在眼前。   胡须花白的老住持精神头很好,身子也康健,脚步轻快地迎出来,抖抖衣袖,双手合十朝来人躬身:“阿弥陀佛,几位远道而来,想必已是腹中饥饿,不如先用过斋饭,再行礼佛可好?”   几位夫人商量了下,想着孩子们耐不住饥,便应了下来,温氏笑着回了句:“多谢师傅,有劳了。”   这山上的斋饭因着常有高官显爵光临,故给外客备着的餐食亦有些荤腥,只是要到清泉寺外头去用,也算是种妥协。温氏念着是熙荷及笄之日,特意要了全素的餐食,好积些德,姜夫人和程夫人则担心吃不惯,只各自带着儿女到外头吃去了。   这样一来,清泉寺中的外客,便只剩下了温氏、熙荷、霓荷与陆祯四人,虽则陆祯未与几人坐在一处,但毕竟同在一室,熙荷不由觉得这组合有些怪异。   虽是全素,但这清淡口味熙荷还能接受,绿叶菜也是小和尚们亲手种的,自然新鲜着,但熙荷胃口小,吃了会儿就搁了筷,温氏便让她去外边走走。   这山林中的空气自是新鲜,与城中分别自明,没有了车马喧嚣,连带着熙荷的心境也开阔起来,先前因程恪而起的许多烦忧也随之烟消云散,此时还未及中午,早晨的露水并未全消,空气中,还弥漫着清晨独有的甜丝丝的气息。   所谓禅房花木深,确是幽深僻静,熙荷沿小径一路漫步,无人叨扰,无人逢迎,也极自在。小径旁,是一股极细的泉流,虽细,但奇的是细而不断,自山顶绵延而下,一路淌进山谷湖中,这清泉山和清泉寺,也是因此而得名。   熙荷停步,远远地,就见一老僧独立泉边,深山细水,曲径通幽,倒别有世外之感,让人不忍打扰。   想转身悄悄离去,就听身后之人咳嗽一声,声音沧桑,问:“施主可是为求变化而来?”   熙荷看去,只见老僧缓缓转过身来,竹杖芒鞋,长须白髯,脊背微躬,手中拨着串念珠,也许是因常年摩挲,那串珠光滑异常,几乎褪尽了原先的颜色。   熙荷素闻清泉寺有一白髯老僧,法号慧全,原是富家子弟,后家境败落,遂看破红尘起落,遁入空门,隐居清泉山,传言道,老僧日日饮露食果,十分长寿,年过百载,竟连自己也记不清自己的岁数,这世上,就更无人知晓了。   熙荷上一世听闻这老僧的名声,是在出嫁之后,那时,老僧便预言几年之内,帝都必起风云,如今宫中显贵无双之人,到时必尸骨无存,而后起之秀因其智谋韬略,得其无上尊贵。当时此言流传,因人人笑其无稽,但后来印证的事,没有人能再笑出来。   熙荷恭恭敬敬行了礼,抬头,却见老僧目光紧盯自己,半晌也不移开,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,又仿佛有心要看出什么玄机来。   突然,他笑了两声,是那种干瘪苍老的笑声,然后,又叹了口气,缓缓地摇了摇头。老僧说话带着些南边的口音,喉咙沙哑粗粝,难以分辨:“奇事,奇事。”   熙荷被这老僧瞧得发怵,又素闻老僧性情多变,有些乖僻,想了想,便谨慎试探道:“敢问师傅所说的,是何种变化?”   老僧看了她一眼,只自顾自道:“何种变化,阁下心中自有定论,又何必问贫僧。”   这老僧其貌不扬,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好似能洞察一切,看得她不由心惊,仿佛有什么,正被这老僧一点点从幕布后头拽出来。   “还请师傅点拨。”   老僧哼了一声:“昨日之忧今日解,前世之恨今生消,就是这种变化,清楚了?”   熙荷明白了,重生,确是可说是为变化而来,消恨解忧,亦是她今生所求,这么说,他知道?老僧的传说熙荷知道,可当他真的一眼便看出她重生之事,熙荷还是有些讶异。   就听老僧顿了顿,语气冷硬道:“若是施主一心求变,自是能得偿所愿,只是这路途之上,却有一人要为此受苦了。”   “是何人?”   老僧随手指向熙荷来时的方向,熙荷回头一看,那里空空如也,除去随风发出萧萧声响的树木,和那永恒流淌不息的细流,再无别物,哪里有什么人影?   老僧行为举止出人意料,熙荷倒不意外,再回头,就见他已转身离去,身后抛下晦涩的一句:“阁下为求改变而来,那人难道就不是?姑娘,你可是成了这孽缘的祸根啊!”   说实话,经历了程恪的事后,熙荷对于感情是有些心灰意冷了,这一世只愿嫁进一个小门小户,不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相爱事迹,也未必有什么深厚感情,不过是搭伙过日子,相互凑着些,过平平淡淡的布衣生活,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。这,就已经算是她的福分了。   若说她今生还有什么孽缘,熙荷却是有些不信的,不过还是问了句:“既是如此,敢问师傅可有办法斩断这孽缘?”   老僧转过身去,仰面大笑起来:“无解!无解!阁下只等着瞧那人的造化便是,若他有十二分真心,那倒是还有几分看头。如若他不过一时贪念,痴心不足……”老僧突然停下脚步,半转过头,声音低沉,“两人必同坠深渊,再无可救。”   熙荷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山间迷雾之中,声音也模模糊糊飘远,只听见零星几字,什么“痴情种”,什么“无心人”,也不知在说些什么。   听他这话,不像在说前世的熙荷与程恪,毕竟,就算程恪无心,熙荷于他也绝说不上痴情。熙荷思索了会儿,解不开这偈语,想着大概也是机缘未至,到时自有分晓,虽则疑惑,但也就决定不再去想它。   忖度着转身,就差点撞上身后之人,不知何时,陆祯就站在了她的身后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哈哈,小天使不要被孽缘这个词吓跑啊,这个阶段是孽缘,是因为女主死心,在感情上比较高冷,痴情种和无心人就是这个意思,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吧?   这是宠文,但也不能一上来就看对眼,对吧。女主凡事不太主动,给男主追妻制造点障碍,这样才有意思嘛,大家说是不是?   不过其实,蠢作者还有个女追男的脑洞,一百零八式花样追男神,煞费苦心最后得偿所愿这种,小天使觉得下篇文开这个梗好不好?   ps.貌似慢慢虐渣男的呼声略高?【虽然并没有很多人回答23333】那让渣男多存活一段吧,毕竟他现在还是个孩子,黑化也是后来的事,今后好好虐,轻拢慢捻抹复挑……    ☆、追寻   熙荷惊了一跳,几乎是撞进了他怀里。   陆祯比熙荷高上许多,熙荷看他时要仰着头,更何况陆祯周身总有种生人勿进的冷硬气场,以至于当熙荷险险撞到他胸口,一抬头,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。   没有了安全距离的保护,陆祯带给她的,是比往常更甚的危险感。一股好闻的淡香窜入鼻尖,近在咫尺。   她心里一慌,忙向后退。   他不知怎么想的,突然伸手一扶,她向旁跳一小步,堪堪避开,但两人的手还是一擦而过,不知是否是错觉,陆祯感到指尖一麻,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。   她的手是冰冷的,那短暂相碰的一瞬,还不足以让他的温度被她感知,陆祯喉头有些发紧,她看上去那么心无旁骛,倒像是自己这些心思上不得台面似的,便控制着让自己不去想那轻柔的触感,背过手在身后,看上去坦荡自然。   虽不是第一次触碰到她,但之前,陆祯都可以心中无愧地说服自己,那是为了救她,让她免遭危险,只有这次,他鬼使神差的念头,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   目光停在她头顶一寸处,这是她第一次束发,整个人典雅沉静,额头上有些许碎发,因为天热,沾着若有似无的一层薄汗,面颊上也些粉色,看上去,软软嫩嫩的,应该触感不错……   陆祯收着心思咳了一声,把手里包裹放在桌上:“我看你方才没怎么吃,这是我一早带上来的。”说着,一层层把布拆开。   乍一看,里头竟是糖醋排骨、鱼翅、东坡肉、回锅肉等荤腥之物,熙荷皱了眉头,在寺庙里吃这些,也未免太不合适了,又见陆祯直接坐下,优雅地夹了一小筷鱼翅,不觉有些发懵。   再仔细一看,上头的油光仿佛更鲜亮些,肉质的纹理也有所不同,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荤食,猪肉多是由冬瓜代替,至于鱼翅,则完全成了粉丝,看上去倒是色香味俱全的。   熙荷方才吃得少,真有些馋,看这四周也无人,便笑了笑,从善如流地坐在了陆祯对面。   陆祯暗自松了口气,原先还当自己方才带着私心的举止会被她识破,这么看来,竟是没事了。一路上,熙荷似乎都对他颇有戒备,这一看到吃的,竟就好了?   其实,熙荷的胃口甚是奇怪,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总胃疼,大夫叮嘱她只吃五分饱,造成了她如今这饿得快饱得快的体制,熙荷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菜品眼馋,可实际上,虽然味美,可她每样尝了一两口,也就不想再吃了。   更重要的原因是,当她吃的时候,对面那位可不吃,不光不吃,目光还总时不时地飘到她身上,看得她毛骨悚然,再强、健的胃口,在这般观摩之下,大概也好不了。   熙荷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,对面突然飘来一句突兀的:“你相信前世今生么?”   熙荷一顿,抬头看陆祯,他面目带笑,仿佛自嘲说着件极可笑之事。   熙荷想了想:“我相信佛家的因果报应,也信轮回。”   “哦?那带着记忆的轮回,你可相信?”陆祯突然停下来,凝视她的眼睛。   熙荷一时僵住,就听陆祯轻笑着解释道:“正好看你吃着这素食,我就想起一个信佛的朋友来了,他与我讲过一件趣事。”   “说是他认识一个年轻人,有一日一觉醒来,行为举止就全然变了个人,抱着家人就一阵痛哭,平静后,他自己说,是老年时身无分文饿死街头,去阴司走了一遭,竟又回来了,而且,还是带着前世的记忆,回到了年轻时自己的身体里。”   “我原不信这些,只是那朋友讲得实在逼真,我也不禁信了。”   回家的路上,熙荷一直在想着陆祯这一番话,总觉得,他这话有着别样深意,但脑中纷乱如麻,理不出思绪,只好当作是自己多心。   抬手理理鬓角,袖中就有东西滑出,掉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   姜慈凑过来瞧,一看就笑了:“咦?这是什么,是小鹿?很是可爱啊!不过熙荷,你随身带印章做什么?”   熙荷不动声色地夺过来,含糊其辞地对付过去:“看着有趣罢了。”   她按了按太阳穴,想起了差点撞上陆祯时他的动作,似乎是轻轻擦过了她的手,便明白了过来,是陆祯那时塞给她的。   这么一想,也不知他想做什么。   回到家,熙荷就将那小印章束之高阁,可怜了那雕工精致的小雏鹿,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过。   及笄之后,熙荷觉得,温氏对自己能力的信赖日渐加深了。   就比如月底清账,原先温氏只是让她看着学学,那些管家娘子们个个都是精明的,心思既多且细,温氏起先嫁过来时,这帮人便是挑三拣四,算计这算计那的。   碰上桩得利多的肥差便一个个争着上去,而那些没油水、却真正对府里重要的差事,反而一个个躲得远远的,温氏若不是当初用了些手段,赶了一堆人出府,杀鸡儆猴,如今这帮娘子们也不会这般老实。   但这老实,只是针对温氏的,对于熙荷这么个不出门的小姐,她们可没那么良善。故而,温氏让熙荷旁观不管实事,自然是出于她自己的考虑,对府里,对熙荷,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。   熙荷知道自己要对这些事情上手,还真没那么容易。其他事情上,她也许还有重生所带来的经验作为优势,但唯独管家此事,却是她前世碰都没碰过的。   上一世在家中时,自是被护得离这勾心斗角门路精深的事远远的,嫁给程恪后,更是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受限制,哪里还提什么管家清帐呢?   这天又是月底,熙荷照常坐在温氏一旁听着,温氏正有些头疼,这帮管家娘子们看似忠心机灵会办事,可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捞油水的?和她们斗智斗勇这么些年,若不是时时警惕着看惯着,事事亲历亲为,温氏早就被架空了。   虽然有成就感,知道这是自己管家有方的表现,但温氏总是人,她也会累。这天,正好温氏小日子来了,小腹有些一抽一抽地胀痛,让她有些失了状态。   正好碰上今天杭州的人上来,意思是田里收成不好开支又多,硬是交不出租来,气得温氏脸都白了。   转眼正好看见熙荷面目沉静,听得认真,便突然想试她一试,命那娘子把杭州的账簿交给熙荷瞧。   那娘子瞧这小姑娘每月都在旁边听着,长得温柔贤淑,多数时候一言不发,偶尔讲句话,声音都比旁人轻柔几分,便也没把熙荷看在眼里。原先还怕是温氏亲自检查账簿,看出什么纰漏来,如今倒宽了心。   谁知熙荷这么一瞧,还真瞧出些名堂来了,只见她指着账簿,对着温氏耳语几句,温氏就变了脸色。   那娘子见势不好,立马扑通一声,就跪在温氏面前,温氏哪里肯理她,直接叫人拉了出去,解了她杭州那里的差事。   后来才知道,这娘子是因为孩子染了赌瘾,家里的亏空一日日大了,才出此下策,走了岔路,虽也可怜,但是她自己的选择,怪不得别人,倒是熙荷,因为此事在温氏面前长了脸。   这娘子也是温氏眼门前的老人了,温氏对她颇有信任,且温氏不识字,得别人帮着念才行,若是呈上来这里那里的账一本本查过去,非得几天不可,故而,对于这几个做久了的、手里管的账多的老人,温氏少有亲自查账,才让这桩事瞒到现在。   从此之后,熙荷才有了在月末清账时说话的地位,渐渐地,娘子们便发现,这姑娘虽是个新手,但凡事学得快,细致灵活,虽然话还是说得不多,但倒有几分像模像样了,有时,竟能往温氏想不到的地方想去,令温氏挺欣慰。   霓荷听说了后,笑着揶揄了熙荷几句,倒说得熙荷不好意思,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,熙荷觉得霓荷自从那日乞巧之后,不知哪里,总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。   熙荷看她近来心情不错,便推知乞巧那日定是碰上对她示好的小伙了,只是霓荷天性孤傲,当时是定然不会给那位好脸色看的,不过到底是个少女,心里应该还是有几分高兴的。   只看那小伙有几分诚意几分运气了,熙荷想着,悄悄把笑意隐进茶杯里。   霓荷看出了些熙荷的异样,似乎,姐姐今日心情格外好些?突然想起了什么,便问道:“一月前姐姐及笄,我听姜姐姐说,过个一个多月,就要随母亲到杭州去,看她那位尚了三公主的驸马哥哥,姐姐可听说了?”   熙荷脸色变了变,随即恢复寻常,勉强笑着:“又不是什么新鲜事,三公主在杭州开府,三驸马尚公主,自然也要住在杭州,姜夫人三驸马母子情深,每年不是三驸马回京,便是姜夫人去杭州,每年这么轮换着,也好全母子思念之情。今年正好轮到姜夫人下杭州罢了,有什么稀奇?”   本朝公主选驸马,多是择平民之中相貌俊美非常之人,以保驸马不介入朝政,不过姜家也是世家大族,所以三驸马算个例外。不过三驸马生成一种怪性子,一心钻研诗书经典,不屑科考,两袖清风,倒比寻常平民更合适些。   何况三公主的生、母只是一宫女,生下她时便难产而亡,导致三公主在朝中一直也不受重视,早早便嫁了人在杭州建府,可见,与天子也并无太多父女之情。   “可我听说,姜慈姐姐可不常去杭州呢,上次去杭州,还是好几年前了,姜慈姐姐上次不是说吗?那里似乎有个讨厌的人,总是缠着她不放,怪吓人的。若不是思念哥哥,她是再不会回到杭州去的。”   熙荷将微微颤抖的手藏进衣袖,是了,上一世的姜慈,就是去杭州之时意外失节,一生轨迹,就此改变。   也是在那时,她才知道,原来卫知遇一直都爱慕着姜慈,只是他自己都发现得太晚,早就无济于事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嗯,没错,卫知遇的官配就是姜慈,目测下章卫知遇要开挂。 最后,谢谢小树姑娘的地雷~ ☆、救美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章卫知遇高帅预警!讲真!   姜慈临行前来与熙荷道别,杭州与帝都相隔甚远,这一去,少说也要一两个月,两人话别之时,姜慈又提起了上次那个缠着她的男子,她的描述,让熙荷又起了一身冷汗。   这男子名叫张昆,是三公主的小舅,也就是那个早逝宫女的弟弟,但因是晚来子,只比三公主大上几岁,生性放、荡好、色,性子无法无天。   姜慈上一次去时才十一岁,张昆便看中她娇俏活泼,屡次出言相嬉,还想着要动手动脚,幸好三公主及时赶到,才喝退了张昆。   熙荷听着,根据这张昆的行为,再加上他年近四十竟未娶妻,觉得他像是有恋、童的毛病,遂不无担忧地牵过姜慈的手:“你此行,可千万要时时小心。”   姜慈倒是满不在意的模样,大大咧咧地笑:“你放心,三公主已在书信中与我娘说好,绝不会让那什么小舅出现在我面前的,若不是有三公主的保证,我娘也不会让我同去的呀。”   熙荷点点头,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打算,上一世定也是这样的情况,可姜慈还是遭了毒手,这三公主究竟是否知情是否参与,也是难说。   上一世,姜慈在去杭州的船上被玷污的,这船是官船,专载世家贵族们往返南北,张昆不知怎么竟得知了姜慈的行踪,与她上了同一班船。   这么想着,心里竟浮出个人来,若是他,也许倒可救姜慈一救……   .   卫知遇听了熙荷的话,差点手一抖把茶杯摔碎,瞪着眼睛看熙荷,差点以为她是发烧了:“你要我送姜妹妹去杭州?等等,我为什么要去杭州?我看上去很闲?”   熙荷听着他连珠炮一般的问句,无语地看了他一眼,哥哥,你日后看清了自己的心就知道了,当年那个因为姜慈的事倍受刺激的可不是别人,就是你啊!   于是点点头:“姜妹妹孤身在外,我不放心。”   卫知遇表情有些不自然:“她哪里是孤身,不是有她兄长和姜夫人吗?我是你哥哥,又不是她哥哥,我送她去杭州,像什么话……”   卫知遇与姜慈青梅竹马,感情自然是有一些的,只是多数时候的相处模式,还停留在欢喜冤家两小无猜的状态,鲜少流露对对方的关心在乎,所以此时,卫知遇才会感觉不舒服。   熙荷笑笑:“我自然不会让你太明显的。”   熙荷说着,拿出一个鼓鼓的大荷包,在手上掂了掂,很沉,拉过表情复杂的卫知遇,稳稳地放在他掌心:“你不是一直想做西湖龙井的生意么?我入股,怎么样?”   卫知遇咽了咽唾沫,的确,这龙井生意他垂涎已久,只是苦于没有本钱,若是有了掌心沉沉的银子,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   熙荷笑着拍拍他手上的荷包,开玩笑道:“为了生意去一趟杭州,顺便帮我这个股东看顾看顾姜妹妹,这交易,可还合哥哥心意?”   掌上银两沉甸甸的,卫知遇说什么也不肯放下了,当即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,只是还担心着父亲不允。   熙荷又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:“这有什么?杭州那边的事情总要有人管的,爹前两天不还说要再去一趟呢吗?你代他去,多学学多看看,爹看你有心,定是高兴的。”   卫知遇不再说什么,只是心里总有些放不下,像是妹妹瞒了自己什么一样:“为什么是我?你这么大出血,照这价都可以雇几个护卫了。”   熙荷笑而不答,看得卫知遇移开视线,心虚不已,就好像她知道姜慈最近频频出没他梦中一般,真是见了鬼了。   罢,罢,走一趟便走一趟吧!反正近来看不见姜慈的时候,心里总莫名有些躁,就勉为其难地送她一送好了!   .   就这样,到了姜慈临走的那日,卫知遇不出意料地在船上“偶遇”了她,卫知遇心里藏不住事,面对着她总比往常僵硬。   姜慈心大,倒是没察觉出来,只觉得卫知遇独自远赴杭州经商似乎有点本事,狠狠地夸了他一顿,把卫知遇说得更不好意思,少有地红了脸。   因为是官家的船,走得不快,却极稳当,即使是女眷,也少有感觉不适的,正符合世家的要求。晚上,姜慈和母亲哥哥在甲板上看风景,远处是一片墨色的深海,除去难得的结伴而行的船只还有些亮光,几近伸手不见五指。   姜慈低头,只有脚下这一小片海水是瞧得见的,黑色的海水晃荡着起伏着,十分单调,她觉得无趣,便借口外头蚊子多回舱,母亲和哥哥还留在外头。   随身带着的丫鬟也恋着外头的风凉,不肯回去,姜慈便允她在外头待一会儿。   回舱路上,碰上京中的熟人,姜慈笑着和她们打个招呼,有相熟的姑娘回头约她一起去船头坐坐,被姜慈谢绝了:“刚从那里回来呢,黑乎乎一片,正要劝你们也别去呢!”   姑娘们自然不听她的,三三两两嬉闹着走了过去,姜慈笑着摇摇头,也不知这船上夜景有什么趣味,引得人人牵肠挂肚,总之她是欣赏不了的。   再转个弯,人就一下子少了,周围静了下来,黑咕隆咚的,有些吓人,姜慈想着一会儿就到了,于是加快了脚步。   走道里,只剩下她的脚步,咚咚咚,其他的,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,她心跳得有些快。虽然胆子大,到底是个小姐,这么孤身一人走在黑暗里,还是有些可怕,想着便跑了起来。   结果,就径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,满嘴酒气喷到姜慈脸上,恶心得她几乎呕出来。   “小妹,别来无恙啊?”听到这声音,姜慈心凉了,“自你四年前走后,我对你可是朝思暮想啊!看看身边,怎么也找不到模样性情像你这般的小姑娘了,无奈之下,只好再来找你,要不,阿慈你可怜可怜我?”   黑暗里,张昆摸索着姜慈的位置,饶是姜慈左躲右闪,无奈走道狭窄,还是被他抓住了衣领,姜慈发了狠劲往后一扯,布料撕裂的声音划破黑暗。   姜慈一边向后急退,一边高声呼救,心脏快蹦出来了,张昆跟玩似的,一把抓过她,捂住她的嘴,凑到她耳边,语气戏谑:“你这么一喊,就算把人喊来了,今后你还做不做人了?”   姜慈一口咬在他手指上,张昆痛呼一声,反手就是一巴掌,扇得她撞到了墙上:“不知好歹!”   姜慈只觉得这一下几乎把她脑仁都撞出来了,霎时间头晕眼花,直犯恶心,阵阵剧痛传来,让她无力反抗。   张昆把她捞起来,揪着头发摔进一扇门里,锁上了门,见姜慈没了力气,才慢慢地向下探去。   姜慈一颗心直坠向下,双眼无神地望着船头的方向,但入目只是白花花的冷硬墙壁,她想起临行前熙荷的再三嘱托,突然之间后悔莫及。   张昆像狗一样喘着粗气,趁着他解着衣衫,她摸到了地上的钥匙,伸手向他眼睛插去,被他一把裹住,慢慢地掰开她的手指,把钥匙抽了出来,扔到了墙边。   就在姜慈绝望之时,门口,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,如狂风暴雨一般,门板都剧烈地晃动起来。   门外之人喊着姜慈的名字,暴躁急切,见打不开门,狠狠一拳砸在门板上,骂了句脏话。   ——是卫知遇!   接着,是震天响的踹门声,他仿佛不知止息,也不会疲累,只是一下下地砸着门,奈何这官船的门实在牢固,怎么也不见砸开。   他红了眼,想着房间里可能发生的事,就心乱如麻,他竟不知道,自己从什么时候起,竟是这么在意她了!   在旁边房里拖出把沉重的椅子,抡起朝那扇门砸去,门板上,赫然已有了几个大坑,摇摇欲坠。   姜慈看得眼睛一热,用足力气推开张昆,“轰”一声,门板应声倒下。   张昆见势不好,抓过一把刀,就要架在姜慈脖子上,卫知遇已经冲进来,哪里还顾得上许多,空手把刀刃掰开,瞬间血流如注,他也毫不在意,紧接着,猛地朝张昆面门就是一脚。   船上的侍卫及时赶到,带走了张昆,张昆被拖走时,犹在大声嚷嚷,说什么他是皇帝内戚,谁也不敢惹他,叫在场的人都给他等着,卫知遇冷冷地笑,说了句:“好,我等着”。   卫知遇忍了忍,退到一边,身后,是已经她哭成个泪人的母亲,和满面焦急的哥哥。   姜夫人快速地检查了下姜慈的周身,见除了脸上,其他没什么明显的伤,才略略放了心,母女两个抱在一起,一阵痛哭。姜夫人心痛如绞,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,若是她出了什么事,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。   房间里,其他的人都已回避了,此刻,就只剩下姜家三人,和一旁的卫知遇,姜夫人转头想起了卫知遇,两行眼泪又滚了下来,催着儿子姜睿,叫他给卫知遇跪下道谢,断断续续、一遍遍地说着:“若是没有他,你妹妹这辈子就算完了。”   卫知遇当然不能叫姜睿跪他,忙搀住他,又迅速地缩回手,不动声色地把血迹可怖的手放回身后,挡住。   卫知遇背着手,躲着姜家母子猜测的眼光,面上作出无事发生的模样,与他们周旋着,就被姜慈一把夺过了手腕。   “嘶……”只见,卫知遇的虎口处裂开了一道大裂口,一直延伸到接近手腕的地方,血流如注,一滴一滴落到地上。   姜慈看了一眼就眼睛红了。她一掌拍在卫知遇背上,这一掌可没留情,直拍得卫知遇“哎呦”一声叫出来,姜慈红着眼睛像只小兔子:“还铆足了劲要当英雄,看不疼死你!”   卫知遇本来看姜慈没事,心里稍稍放松了些,现在看见她这模样,不知怎么又有些揪起来了,夺手道:“我又没事,死不了。”然后别过脸去。   姜母越看两人这模样越觉得不对劲,卫知遇这明明自己受伤,却还操心自己女儿的样子莫名让人想笑,没忍住,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,她也不是没有过和夫君两小无猜的时候,赶紧催着姜慈给卫知遇包扎伤口,找了个由头领着姜睿遁了。   留下卫知遇姜慈两人面对面坐着,这你看我我看你的,倒看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,姜慈包着包着,本是正常的距离,却因这是难得的二人世界,越发觉得卫知遇的呼吸清晰可闻,轻轻浅浅的,她不知怎么脸突然涨红了,把剩下的纱布往卫知遇身上一扔,背过身站起来:“自己包去。”   卫知遇倒也不傻,怕把姜慈羞急了,也没嘲她。    ☆、终章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一章是后面的故事梗概,没办法好好把故事讲完,就把结果告诉大家吧,也给孩子们一个好结局。   实在是对不起大家,之前三次元很偶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让我有点没办法正视这篇文了【捂脸】,已经到了没眼看的地步,甚至一直自我欺骗着,根本不愿意想起来我还有这么篇文,回头看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写的幼稚又尴尬,不想继续下去了。   当时写的时候确实是花了很多心思,但是还是水平不够吧,印象里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读者,今天回头翻评论的时候,发现其实还真有那么一两个,看着以前你们的评论觉得这种缘分好难能可贵,自己不该这么一声不吭地弃文,是我不负责任,能力欠缺,没能给大家带来一个完整的故事,本来还有很多东西想写的,可惜我写不下去了,我更不该许没法兑现的填坑的承诺,是我的锅,这文以后会锁掉,对不起,深深鞠躬。   上辈子卫知遇爱着熙荷好友姜慈,却眼睁睁看着姜慈因被张昆轻薄而低嫁。这一世卫知遇即时阻拦下了轻薄姜慈之人,两人渐渐生情,终成眷属。   上辈子卫知循因为家族政治上的站队问题,被父亲逼着娶低门小姐李珠玉,但卫知循自己却另有所爱。卫知循婚姻不幸,母亲因此心里怪罪逼迫儿子娶李珠玉的卫若潜,夫妻两人逐渐貌合神离。   今生卫熙荷说服父亲站队支持贵妃,成全了卫知循和林谧声,没有了知循的婚姻不和,父母矛盾的根源也不存在了,她说和了父母,也无意中为自己和陆祯铺平道路。    因为陆祯其实是一个贵妃的次子,陆家为了帮助皇后打压贵妃,用女儿偷换陆祯。原本卫家也是皇后这一边的,后来与贵妃统一战线。   陆祯通过一系列政治斗争恢复皇子身份,颇受敬重,本可登基,但因不愿卫熙荷被牵扯进肮脏的皇室斗争中,让位于有德有能的皇弟,带着卫熙荷隐居在富饶的封地,富甲一方,一生顺遂,未娶妾。   卫熙荷与陆祯育有一子一女,皆性情和顺,聪慧过人。   至此,卫家三个孩子各自获得幸福。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